徐达内 徐达内小报
昨晚央视《新闻联播》和今晨人民日报的头条是用来播报中共中央政治局前天下午的集体学习，跟进转发之时，门户网站重点呈现的是习近平那句“使核心价值观像空气一样无所不在”。
不过，这些日子，在帝都，空气有另一个名字，叫雾霾。
昨天，灰蒙蒙的南锣鼓巷里出现了习近平的身影，而后的故事，大体重复了庆丰包子铺那一幕。
午前11时28分，先是一个名叫“国安低调哥”的新浪微博账号发布9张图片，惊呼“习大大来南锣了！”倾斜的画面显示，习近平正在北京市委书记郭金龙和市长王安顺的陪同下，向争相围观并拍照留念的民众微笑致意。
12时整，又有一个“孤独一岛2806933235”高喊“真的太激动啦”，语无伦次地夸耀“这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跟国家习主席握手”。稍顷，她的丈夫——微博账号名为“北京纹身阿龙刺青-tattoo”——也难抑兴奋，为“习主席雾霾天来南锣看我了”而哈哈大笑。
“雾霾天”——这正是中国舆论在聚焦习近平此番走访时议论最多的时空背景。11时53分，@新京报迅速引用@国安低调哥的“爆料”时，便灵机一动地加上 了“同呼吸，共命运！”的口号，而后转发@敬一山那句“我必须要批评一下大大，怎么能不戴口罩呢，太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了，人民很心痛呀！”，亦可视作是种 黑色幽默；凤凰网紧跟其后，以“雾霾天，习近平现身北京街头”为主标题，搜罗展示未注明职务的拍者许金富所摄现场清晰图集，报道中更特意附上PM2.5监 测网发布的今日北京东城空气质量指数，显示此时已属严重污染。
此时，新京报也已经通过网站发布了《习近平现身南锣鼓巷，进四合院了解居民情况》的正式报道：“‘习总书记来南锣鼓巷了。’今日中午，南锣鼓巷多名居民称，当日上午11时15分许，习近平到达南锣鼓巷雨儿胡同，还走进两个四合院，询问了住户的居住情况。”
比照片更生动的视频，从14时起陆续出现被各门户搜罗出来呈现在首页显要处。其中广为流传的两段，一是记录了习近平走向南锣鼓巷区域并主动与围观者握手 寒暄的过程，第二段气氛则更加热烈，当习近平走出灰墙红门的四合院后，周遭响起了“习总！”的欢呼和掌声，这位当今中国最高领导人满脸微笑地迎上前去，同 期声中可以听到他自述曾在附近居住、时常经过此地的家常话，隐约中，还有一位老年女性的声音，似乎在讲述着对习近平的童年回忆。
从昨天的社交媒体传播过程来看，“国安低调哥”应该是确确实实的人民群众，这位早在2010年9月即已注册账号的用户，一直频繁地在微博上发布张小娴式 的情感语录——没有使用庆丰包子铺里那位“四海微传播”式的主动放风者，应该是习近平的公关宣传团队已经通过此前的系列形象塑造收获了自信心，可以更加不 动声色地推波助澜。
至于“雾霾天”这个议程设置，究竟是这支最高公关团队“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的策略获得了成功，还是因为舆论的“一厢情愿”、“过度解读”而收获了意外效果，目前尚不得而知。
可以确认的是，在多家首都媒体的铺垫作用下，代表北京市政府新闻办公室的官方微博账号昨天下午16时许沿用“同呼吸、共命运”的说法，并富有诗意地来了句“雾霾尚未散去，总书记已经走来”。自此，习近平不戴口罩的形象概念已经深入人心，超越了他此行视察的其它用意。
那么，视察目的究竟是什么？代表中央喉舌的@新华视点，从昨天晚间21时许起，陆续发布了经过审定的官方口径，从《习近平考察北京城市规划 ，引述网民希望》、《习近平考察北京历史文化风貌保护情况》，到《总书记大杂院里听民声》、《胡同居民喜见总书记：“真想不到，做梦一样”》、《总书记慰 问“小巷总理”：“你们最辛苦”》、《总书记关注水安全》、《总书记：“地沟油哪去了？”》、《习近平关心轨道交通发展》、《总书记连问北京交通发展》、 《总书记“学习”北京历史文化》。
这些微博发布中，亦以习近平在南锣鼓巷的言谈举止为重点，以他穿行在狭窄破旧 胡同里的画面为配图，《总书记大杂院里听民声：今天来看看老街坊》在昨天晚间成为新华网延续到今天午时的首页头条：“雨儿胡同29号、30号是北京典型的 大杂院，院里都是小平房，过道狭窄。‘做饭烧什么？’‘取暖方便不方便？’‘胡同里几个厕所？’总书记走进王云凤等4户人家，问冷暖，听心愿。在北京老城 区长大的习近平说，这一片胡同我很熟悉，今天来看看老街坊，了解大家实际生活情况。”
以“南锣鼓巷来了一位‘大 朋友’”为标题，新华网的语气愈发像是老街坊在拉家常了：“北京有条老街，叫南锣鼓巷。在一个平静的中午，这儿走过来一个大家都再熟悉不过的人...老北 京人遇见朋友，常说的一句话就是‘吃了么您呐？’今儿个，咱的大朋友来了，这句问候自然少不了。咱北京南锣鼓巷，最不缺的就是文化，当然更不缺‘吃文 化’，您瞅瞅，这会子各路食客围在咱的大朋友周围，七嘴八舌地介绍吃的好去处。@许振义：糖葫芦来一串儿！ @WosLa：来南锣，得尝尝豆汁儿啊！@瘦瘦的刘言：顺路去鼓楼吃炒肝儿吧，再来碗卤煮！”
通过新华社的引 述，习近平不仅表现了平民气息，还不乏风趣：“‘地沟油哪去了？’展板前，习近平问介绍生活垃圾处理情况的北京市市政管委负责人。负责人回答，北京各区都 建了废弃油脂处理厂，年回收废弃油脂10万吨，还有70万吨通过市场化渠道处理。总书记又问：‘没有去搞麻辣烫吧？’他说，我们在这方面加强了管理和监 控”；“习近平傍晚来到首都博物馆参观北京历史文化展览，在‘燕蓟神韵’‘国际都会’‘日下积胜’等展区，他在一件件实物、一幅幅图片前驻足，认真听取介 绍。在珍贵馆藏文物展台，习近平提醒忙着拍摄的记者们‘小心别碰到，砸了我得负责’，幽默话语引来大家一阵笑声。”
应该说，鉴于边际效益递减的规律，这场以南锣鼓巷为舞台的习大大亲民秀，虽然仍能在社交媒体上引发一阵热潮，但究其轰动效应，已较庆丰包子铺逊色不少。幸好有了“麻辣烫”和“砸了我得负责”这两句打趣，能够让那些门户网站和都市报的编辑当作吸引眼球的新闻点。
在占据半个头版的《大杂院看街坊》带领下，京华时报今晨头条评论，就是由特约评论员王石川称赞《胡同里看天，以民生为坐标》：“‘脚上沾有多少泥土，心 中就沉淀多少真情’，人们常用这句话形容接地气之必要。追寻习近平昨天走过的足迹，可清晰地感受到他对民生的关切... 特别是这样一个生动的细节：‘地沟油哪去了？’习近平问介绍生活垃圾处理情况的北京市市政管委负责人，‘没有去搞麻辣烫吧？’无论‘地沟油哪去了’的叩 问，还是‘没有去搞麻辣烫吧’的调侃，幽默言辞中，映照出总书记对民间叙事的准确掌握，对百姓餐馆的深度关切，以及对民众焦虑的感同身受。”
在奉京华时报之命歌颂“他的价值坐标，他的理想与追求”之前，王石川昨晚还为凤凰网写出了《从习近平逛南锣鼓巷感受“同呼吸，共命运”》。在这篇被以 “独家点评：习近平雾霾天赴胡同串门或经慎重选择”为题推荐在首页的解读评论中，除了称赞“习近平愿意走到民众中间，也善于走到民众中间”，就是对他“到 南锣鼓巷的时间节点，恰逢‘霾锁京城’”的用心多有推论：
“连日来，北京遭遇重度污染天气，自21日中午开始全 ‘橙’戒备（将大气污染预警由黄色上调到了橙色，预警级别进一步提高），至今已过4天，京城污染并没有明显改善...在这个时候，习近平出行了，甚至没有 戴口罩，自然赢得了坊间的感叹。‘同呼吸，共命运’，这是网友的集体评价。这不是矫情，更不是煽情。雾霾来势迅猛，每个人都是受害者，谁都不能无动于衷， 更不能袖手旁观。习近平选择此时出行，显然不是无意为之，展现了领导人的责任担当...当习近平迎着雾霾‘逛’南锣鼓巷时，肩负治霾重任的官员们，是否更 应勉力呢？”
新浪此时在首页展示的仍是《独家实拍习近平现身南锣鼓巷与市民寒暄》，同获推荐的还有来自新京报的 《大揭秘“习大大”现身南锣鼓巷》。从庆丰包子铺开始，这家北京媒体就尝到了追访习近平行踪的甜头，昨天傍晚，由其发布在网站上的这段视频，就是记者走入 雨儿胡同居民家中的访谈记录——只不过，由于那两位受访者在兴奋之余说出了“昨天晚上保安没回家，站了一夜...昨天上午通知挪车...把我们家的身份证 都要走了...每个井盖都撬开查一遍，贴上黑封条...所有警察都出动了”等预先安保措施，也让那些不相信“微服私访”的异议者拥有了些许嘲讽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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笼罩在中国北方多地的雾霾迄今已持续十余日，深受其害的人们又开始创作各种自嘲段子，例如将美国新任驻华大使的名字译作“没咳死.包咳死”。在“无法抗 拒，只能享受”的情况下，越来越多的人似乎都已经有点懒得抱怨了，以至于新华每日电讯前天焦急地大喊《勿让环境忧患“霾”在麻木心态里》：“面对雾霾锁 城，民众似乎习惯了它的存在，恰如面对日出日落、风霜雨雪...不再愤怒、不再诧异、不再忧心忡忡——预警信息被淹没在信息的海洋，街上少了许多抵御霾毒 的口罩...曾经触动公众神经的环境灾难，因为心态的麻木，竟然变成了一种习以为常的生活习惯。”
对雾霾责任的 争论，也已经重复了一轮又一轮。站在各自立场上的人们，都更愿意相信那些符合自身利益立场的数据统计，要求对方先行整改。所以，2013年岁末之际，当中 国科学院大气物理研究所张仁健研究员的研究成果《北京PM2.5化学组成及源解析》声称汽车尾气的排放对PM2.5贡献不足4%后，瞬间即被那些认定工厂 排放才是第一污染源的民间意见领袖视为至宝，尽管稍后中科院专家组等均有“辟谣”，但并不能妨碍一些私家车主至今仍将之当作护身法宝。
回到人性的阴暗面，互相指责抱怨大概是无法避免的。何况，在昨天的燕赵都市报上，石家庄市民李贵欣在陈述自己为何状告环保局时，已经把道理讲得很明白： “让李贵欣下定决心用法律途径维护自身权益是石家庄实施机动车限行之时，‘买车就是为了出行方便，现在污染已经影响了生活的方方面面。’李贵欣对限行不认 可，‘老百姓买的车都是达标的，如果环保部门觉得燃油不达标，你应该去找中石油、中石化这些油企，提高他们的生产工艺，生产达标的油品，而不是让老百姓来 做牺牲。’...损害已经发生，施害一方却无法确认，我就必须得找它的管理部门———环保局...总之，管理部门是要承担责任的。”
有此背景，今晨中国青年报《解读国务院常务会》中深藏的一段信息，便被各门户特意摘取出来当作首页重点：“2014年2月12日，李克强主持召开本届政 府的第38次国务院常务会议。与往常一样，他坐在会场中央的椭圆形会议桌前，身后是一面国旗，桌上摆放着一支红笔、两杆铅笔与一瓶英雄牌的蓝黑墨水。会议 伊始，他语气沉重地说：‘雾霾现在成了网上出现频率最高的词，已成为民生改善的当务之急。这个问题，政府决不能回避。’”
报道更是道出了会议细节：“一位在场的工作人员清楚记得，坐在总理对面汇报的是环保部部长周生贤。听汇报时，李克强一直在材料上记录着。当周生贤汇报结 束准备离开时，李克强说：‘你先别走，我还有几个问题要问你。’然后他便对着材料后面的具体措施逐条发问：“这几条措施以前就有同样的政策，这次是不是准 备加大力度？这几条措施是新推出的，设计合不合理，有没有做过足够的论证？’围绕这一议题，他的追问不少于数十问。”
如果没有资格在中南海追问环保部长，那就在微博上追问于丹大姐吧。
23日下午，这位以“心灵鸡汤”闻名的北师大教授，通过认证账号发布了以下内容：“雾霾持续到了周末，天昏地暗一座北京城，能做的就是尽量不出门，不去 跟它较劲。关上门窗，尽量不让雾霾进到家里；打开空气净化器，尽量不让雾霾进到肺里；如果这都没用了，就只有凭自己的精神防护，不让雾霾进到心里。前一阵 在天空之城马丘比丘，愿这几张雨后的风景给大家带来些小清新吧。”
的确小清新。在那几幅青山翠草的照片中，于丹正张开双臂，惬意享受。
然而，恨不得戴上毒气面罩的家乡父老羡慕嫉妒恨了。尤其是那些早就认定于丹“做作”、“浅薄”的知识精英，开始对着这碗洒满小清新佐料的“心灵鸡汤”作 呕。@王晓渔即有吐槽：“于丹是升级版的雷锋，两位都是精神原子弹，起到精神维稳的作用。如果只读雷锋日记，会生发出‘我们的祖国是花园，花园里花朵真鲜 艳’的感觉，却忘了当时正值三年大饥荒，饿殍遍野。按照于丹的逻辑，对雾霾的抱怨、对这个时代的不满，都是因为你的内心不够平和，你的修养不够深入，你的 灵魂不够开阔。”
在于丹开谈雾霾之前，另一个被当作“奇葩”的名人是张召忠。这位军事专家21日在央视《海峡两 岸》节目中的一段发言——“雾霾的构成中有微小的金属颗粒，这个金属颗粒，你把它放大以后就是一个一个小石头、小钢球在空气里弥漫着。到四百、到五百、到 六百的时候PM2.5对激光武器的阻止最大了，根本穿透不了”，被新浪视频、@南方都市报等归纳总结为“雾霾是对美国激光武器最好防御”，进而遭遇疯狂吐 槽，连央广下属的@中国之声都据此反讽，“原来制造雾霾是一种爱国行为，你知道吗？”
尽管张召忠前天通过北京青 年报指责“媒体和部分网友断章取义”，强调自己“所谈到的话题也并非雾霾本身，而是激光武器的短板”，但同样不能阻挡自由派大V将之作为经典笑料。@李承 鹏和@赵晓此番就是将于大姐与张将军并列示众，前者毒舌：“姐，你的造型和观点还那么销魂，浑身正能量、满血是鸡汤，有了精神防护大法，雾霾与激光必将被 我战胜”。
今晨，“心灵鸡汤”又在媒体上迎来一大波反胃者。除了南方都市报由作者声明《于丹的雾霾“心灵鸡汤” 喝多也反胃》，钱江晚报亦发表评论员刘雪松之作《于丹的“精神治霾法”能灵验吗》，并获新浪重点推荐：“这种有病不让呻吟、将毛细血管扩张硬充精神享受潮 红的自我安慰自我陶醉大法，不仅正在被更加求真的社会治理者所不屑，更是被大众社会所鄙视”。
凤凰网昨天下午即推专题《她比雾霾更让人添堵 》，宣布“精神胜利法”一直是这位“身价相当于二线女明星的文化超女”的风格，而在清静无力的表面风格下面，是“倡导安于现状”的政治性。
网易同样是借着《向于丹学习精神胜利法》，嘲讽对方“瞬间转悲为喜”的本领：“真相总是令人意外，原来大家都没有透过鸡汤外在现象看清于丹老师内在公知的本质，只是费解为何在解答大众困惑时，从不建议去完善制度，只求内心的苟安呢。”
最后，来个喜讯吧，根据中央气象台今早宣布，随着冷空气终于南下，北方雾霾将从今夜起自北向南消散或明显减弱。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