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当前的位置:首页 > 洋洋大观

同性恋,少数派的狂欢

时间:2011-05-24 11:12:52  来源:南都周刊  作者:

维兰德·施佩克:是同性恋电影,也是政治

维兰德·施佩克

主笔  _蒋明倬 北京报道     摄影 刘浚

维兰德·施佩克在谈电影、谈同性恋么?其实他一直谈的都是政治……

“刚才有人把同性恋和政治这两个概念割裂开来,这是非常有问题的理解。当我们谈论同性恋、女性解放,或者其他边缘群体的时候,这些话题都是非常政治的。”

维兰德·施佩克坐在舞台上吐出一连串的德语,眼神中的孤独和不满显而易见。细高的身材缩在一个小沙发里,他侧过脸,等待着翻译把他的意思传递给中国的观众。

维兰德·施佩克是德国柏林电影节全景单元的主席,也是世界上最为著名的同性恋电影奖项─泰迪熊奖的创始人。4月28日,他受邀参加北京国际电影季, 由他和中国导演贾樟柯、影评人林旭东就“电影、城市文化与政治”这一话题展开对谈。在长达一个小时的谈话里,他多次谈到了同性恋问题。进入提问阶段,有观 众直接抗议,说今天的话题是电影、城市文化和政治,不是电影、城市文化和同性恋。

那是他参加北京电影季的第三天,连一部电影都没看过,对于这个担任过无数国际电影节评委的电影人来说,沮丧可想而知。随后,又听到了观众这样的评论。好在他一生都在面对各种窘境,对此习以为常。

处理敌意、对抗、侮辱和不理解对于一个同性恋者来说是一生的宿命,即使对于他这样个性强悍的人来说,那也是永远的抗争,甚至他做演员、拍电影、在柏林电影节从事现在的工作都和同性恋运动联系在一起……

柏林墙以东

维兰德·施佩克是不需要别人来告诉他什么叫做政治的。他自己就是一场“政治游戏”中的胜利者。

施佩克一米九几的个子,高大、英俊。60岁,身材却依然健美,看起来像40多岁。犹如希腊雕像的脸庞,皱纹已漫上眼角,反而让他更具男性魅力,如果时光倒退27年,更不知道是怎样的翩翩美男子。

27年前,施佩克陪着他在旧金山工作时的故友游览柏林。朋友提出来要去柏林墙的另外一端看看,施佩克陪着去了。在那他邂逅了东柏林的一个美少年,街 头的惊鸿一瞥,就让他们彼此相爱。因为柏林墙的存在,两人必须短暂相聚,又不断地分离,备受折磨。东柏林的恋人为了爱情,想逃向西柏林。

施佩克是那种人,爱笑,一笑起来就满屋子都漫散出温暖。他有种天生的幽默感,充满智慧的幽默,甚至对于旁人视之为痛苦和艰难的处境他都抱有戏谑感,甚至他帮恋人想到的逃亡计划听起来都像个游戏。

施佩克那时候已经做过演员、拍过一些短片,也参与过电影的制作。他决定拍部电影,让他的恋人来做男主角,这样,“东柏林政府就不会喜欢他,他就能被赶出那个国家了”。

1980年代中期的西德,同性恋运动已有了十几年的历史,同性恋的地位已经有所提高,也有了一定的生存空间,虽然依然有人憎恶同性恋者,但敌视已逐 渐减退。而在东德,虽然在二战后立刻废除了纳粹时期对于同性恋的严苛法案,但东德政府天真地以为,同性恋是资本主义、纳粹时期的产物,社会主义体制下是不 会有同性恋的。让他们失望的是,新一代成长起来,同性恋还是继续存在着。同性恋者一直都是政府不喜欢的人。西德同性恋运动的迅猛发展,一墙之隔的东德同性 恋者们受到感染,也希望有自己的生存空间,政府当然更不喜欢他们了。

施佩克知道,东柏林曾经有过一些政府把不听话的人踢出国门的先例。有个摇滚明星,因为不遵守东德政府的那套规范,就被赶走。想离开东柏林么?方法之一,就是成为被政府瞩目的“讨厌的人”。

施佩克的电影讲的就是他自己的故事,东西柏林一对美少年在东柏林街头邂逅而相爱。一个来自西柏林的导演在东柏林拍摄电影当然不会被允许,拍外景只能以游客的身份用小型摄像机拍,晃动、粗糙地记录下1980年代中期的东柏林:

人头攒动的亚历山大广场,灰暗的小酒吧,简陋的东柏林居室,空荡而阴森的检查站,“咔嗒”、“咔嗒”的签发临时通行证的巨响,对于主人公产生怀疑时 候的全赤裸脱衣检查……在日益滋长的同性爱情背后,是自然铺陈的时代底色。意识形态的不同,空间的阻隔给德国人带来痛楚成为影片忧伤而激越的基调。这个电 影是个同性恋的爱情故事么?是,但又不仅仅是,背后的政治意蕴不经意间就裹挟而出。

电影还没有拍完,他的恋人就被政府踢出了东德。

恋人既然都已经出来了,施佩克原想把这个电影忘了,但电影的整体故事已经形成,而且日益丰满,就还是继续拍完了,命名为《柏林墙以东》(Westler) 。那是施佩克拍摄的第一部长片,在德国、旧金山、布鲁塞尔等很多国际电影节上都获了奖。

东柏林人也看到了这部电影。因为西柏林电视台也播放了它。虽然不被允许,但人们还是会看,影片带来的反响非常强烈。故事的结局和真实的故事有所出 入,东柏林美少年决心逃离,但只能取道布拉格,出逃计划是否能成功不得而知,充满悬念,让很多东柏林人为之揪心,逃离东柏林─那是一个时代的话题。

反常的不是同性恋,而是社会环境

现在的柏林几乎可以说是同性恋的天堂。

德国外长韦斯特韦勒去年与相恋多年的“同志”情人步上红毯。柏林市的市长也是一个公开的同性恋者。每年在这个城市里,都会有着盛大的同性恋大游行,喧嚷、热闹,犹如节日。同性恋者不仅可以牵手走在阳光下,还可以结婚。甚至,德国政府已经考虑制定有关同性恋者生育的政策。

然而,在施佩克的少年时代,同性恋的生存环境却与现在有天壤之别,可以说严酷到令人窒息。学校的孩子们想孤立谁,就可以说他是同性恋,尽管那个人可 能不是。同性恋一直处于被污名化的状态。但所有的外界压力都无法改变内心的真实。施佩克十几岁的时候就发现,自己不是“父母想要他成为的那种人,成为了他 们不想让他成为的人”。

在很多国家里,都不用自己的语言来定义同性恋这个人群,而直接用“gay”这个英语单词,因为这个词讲起来不那么“危险”。在德语里,同性恋用 “schwul”这个极具贬义色彩的词来定义。在1970年代之前,“如果说谁是schwul,就说明这个人是很坏的,坏到甚至可以直接杀了。”施佩克 说。

Schwul是个非常糟糕的词,就像纳粹对这个群体所犯下的罪行一样。纳粹统治期间,同性恋者的地位就和犹太人的地位一样,受尽迫害。大屠杀中,很 多同性恋无辜死去。纳粹时代结束之后,西德在法律上对于同性恋的限制并没有废除,新政府一样不喜欢同性恋的存在。这个法律一直到1969年才被废除。

废除的因由竟然与一部电影有关系。1969年,罗沙·冯·普劳恩海姆拍摄了德国第一部公开支持同性恋的电影─《反常的并非同性恋者,而是他所生活的环境》。在片中,他分析同性恋的缘由,让他们建立自信, 并组织起来。

那部电影在大学放映了两三年后,1973年在电视台公开播放,在德国引起轩然大波,并引发了旷日持久的讨论。就在那个电影在电视里放映的第二天,德国各地的同性恋走到一起形成了众多的小组,形势可谓风起云涌。这也成为德国同性恋运动的一个开端。

正读大学的施佩克也看到了这部电影,虽然自己的生活经历和电影相去甚远,但至少让他感觉到自己不是孤独的。更为重要的是,这部电影让他意识到,电影不仅仅能表达人性,还能改变社会。

在那之前的电影史上,同性恋题材是通过非常暧昧、不明晰的方式表达出来的。同性恋是社会当中的小部分人,之前处于匿名状态,连少数人都谈不上,他们的存在一直被忽略。 这种状态很快就被打破了。1970年代以后,欧洲人不再满足于这种暧昧,他们希望能够更直接地表达。

“如果你总是谨言慎行,当然没有人会意识到你的存在。”在那之后,施佩克加入了同性恋组织,热衷于同性恋运动。

不仅仅是电影

1987年的一天,一群导演、制片人挤在柏林一个同性恋小书店里,通宵达旦看完了几部同性恋题材的影片。放映结束之后,大家开始讨论。施佩克问他 们,觉得在众多的片子里哪个是最棒的?大家都认为,一个叫阿尔默多瓦的人的片子最好。但没人认识他,他只是西班牙一个不知名的小导演。

那是第一届泰迪熊奖评奖的夜晚,又寒碜又美好。

《柏林墙以东》在各大电影节上频频获奖,施佩克体会到了奖项对于一个电影导演的支持有多么巨大。1987年,施佩克和他的伙伴Manfred Salzgeber决定创办一个针对同性恋、双性恋、跨性别议题的电影奖项,也就是泰迪熊奖。

阿尔默多瓦的《欲望的法则》获得了奖。没有颁奖礼,没有红地毯,甚至没有奖杯,他得到的奖励是一张印有泰迪熊的小卡片。施佩克把它塞进了信封里,寄给了阿尔默多瓦。这对阿尔默多瓦来说,已经是惊喜,他甚至没想到自己能获奖。

第二年,泰迪熊奖终于有了个庆祝仪式,但只是在同性恋中心举行,只有250人参加,这和今年3000人的颁奖晚会相比,完全不值一提。1992年,泰迪熊奖正式成为柏林国际电影节官方奖项,确立了同性恋电影在主流影坛上的地位。

自1987年创办25年来,泰迪熊奖奖掖了阿尔默多瓦(Pedro Almodovar)、德里克·贾曼 (Derek Jarman)等众多杰出的导演,其中不乏中国导演的身影。1998年香港导演关锦鹏的《愈快乐愈堕落》,获得“泰迪熊最佳剧情长片奖”,在关锦鹏擒获那 个奖项的十多天前,他借助那个片子于香港出柜(公开了自己的同性恋身份)。

施佩克逐渐开始认识到,应该走出去,让更多的人知道这个奖项。每个人都可能有个gay叔叔,gay朋友,毕竟同性恋人群占到柏林人口比例的10%,这让异性恋群体能更多地接触到同性恋群体。

而现在,对大多数柏林人来说,Schwul 不再是一个贬义词,只是一个中性的词语。

Q&A

南都周刊:在您负责的全景单元里,为什么会关注同性恋这个题材?

维兰德·施佩克:要给边缘人群一个表达的空间是很艰难的,刚一开始,这样一个空间是非常小的,要拓展成为一个机 制化的表达空间就更有难度了。我们知道涉及一些边缘人群题材的电影都是很难发行的,这其中也包括了亚洲电影。我想给这类影片一个平台,在“全景”单元来呈 现这一类电影,使它们能够有空间表达,甚至获得发行的机会。当这些影片的预算捉襟见肘时,可以通过非常巧妙的设计和操作,得以拍摄并且获得足够的观众。但 也正是因为有这类题材,才使“全景”单元具有相当的特色。

南都周刊:您为同性恋和跨性别题材创立了一个电影奖项─泰迪熊奖,为什么要叫泰迪熊奖?

维兰德·施佩克:这和美国同性恋运动史有关。 在上个世纪70年代的末期,美国第一代的同性恋运动者们希望通过一种方式,让别人知道他们是同性恋。他们采用的方法就是让泰迪熊成为每个人佩戴的一个物 品。大家在背包上挂上一个泰迪熊,用这种方法让其他同性恋群体的人知道,他们并不孤独。泰迪熊在那一轮浪潮里起到了独特的作用。另外一个原因,每个人其实 都和泰迪熊有种亲近感,它是在床上除了自己身体外,可以放置的另外的东西。而且,柏林市的吉祥物就是柏林熊。柏林电影节奖项也是金熊奖,泰迪熊是电影节这 家族的一个成员。

南都周刊:你怎么看同性恋的自我身份认同和艺术创作之间的关系?

维兰德·施佩克:我想说,在很早的时候,我就意识到我自己是谁,这不是指性取向的同性恋,而是指意识到自己属于少数族群,这是一种政治意识。这使得我在公众场合来表达自己。当拍摄一部电影时,总是希望别人来看。它可以影响到很多人,这样政治意识和艺术想法就结合在一起了。

举个例子来讲,在中国大陆,可能因为有同性恋电影导演崔子恩的存在,对这个主题感兴趣的人才可能看到这类电影。很可能对另外一些人来说,会是他们第一次通过银幕知道这个群体的存在。这其实就是我做这个项目的动机,甚至也是我做柏林电影节全景单元的动机。

南都周刊:如果一个艺术家因为自己的同性恋身份,只局限于同性恋题材的创作,会不会损害艺术品质?

维兰德·施佩克:这其实是艺术家的个人选择。关注这样的题材,并不会影响艺术品质,但可能会影响他的社会声望。 已故著名电影导演德里克·贾曼是英国历史上最有趣的艺术片导演之一,他也是个同性恋者,所拍片子都是与同性恋有关。他也在柏林电影节上两次获奖。但是,他 花了15年的时间,才在英国赢得了尊敬。

南都周刊:你可以给中国拍摄同性恋题材电影的电影人一些建议么?现在对他们来说是很困难的时候。

维兰德·施佩克:一直都会是很艰难的,而且根本不会有“好时候”从天而降,因为在世界上,没有任何一种文化是喜欢我们(同性恋)的。(我们)必须要有自信,自己能够创造出一个“好的时代”来。

全球同志权利地图

同性婚姻合法

荷兰、比利时、西班牙、加拿大、南非、挪威、瑞典、葡萄牙、冰岛、阿根廷、墨西哥墨西哥城,以及美国马萨诸塞州、康涅狄格州、艾奥瓦州、佛蒙特州、新罕布什尔州、华盛顿哥伦比亚特区。

承认同性伴侣之间的民事结合

丹麦、法国、德国、芬兰、卢森堡、英国、安道尔、捷克、斯洛文尼亚、瑞士、匈牙利、奥地利、爱尔兰、新西兰、乌拉圭、哥伦比亚、厄瓜多尔、巴西,以 及美国,澳大利亚和墨西哥的部分地区。此外,澳大利亚,克罗地亚,在国家一级的法律上虽不允许同性伴侣登记为民事伴侣,但将同性伴侣视为同居关系,因此也 包含在浅蓝色部分内。

承认其公民在海外或国内其他行政区合法登记的同性婚姻关系,但在本国或本地区不进行登记。

日本、以色列、墨西哥(仅墨西哥城)、阿鲁巴(仅荷兰)、美国的纽约州和马里兰州。

同性恋自由但是同性伴侣的任何关系不被法律承认

这部分国家和地区占了大部分,其中也包括中国。

同性恋违法

根据英国BBC的统计,法律认为同性恋违法的国家全球有76个,它们普遍分布于回教地区的非洲、西亚及南亚等地区,其中有期徒刑包括在孟加拉、不 丹、马尔代夫、新加坡、乌干达、法属圭亚那,而更严重的死刑包括在阿富汗、伊朗、巴基斯坦、毛里塔尼亚、尼日利亚、苏丹、沙特阿拉伯、阿拉伯联合酋长国以 及也门。

=====================

 

少数的狂欢_1

巴黎的同性恋游行的彩车和观众挤满了巴士底广场前的马路,这个每年举行的游行慢慢演变成全民狂欢,也使同性恋者在法国获得越来越多的平等和尊重。

少数的狂欢_2

从热恋中的年少和激情,到很多年不离不弃的伴侣,来自各地的同性恋情侣在巡游中尽情展示自己的幸福和爱情。

少数的狂欢_3

摄影_桑田     文_胡雯雯

“这不是同性恋游行,这是我们的尊严之游行!”每年六月的最后一个周六,巴黎的街头总会上演一场无比盛大的嘉年华——“Marche des Fiertés(骄傲游行)”。华丽的彩车和盛装的游行者在人群中缓缓穿行,一面跟着电子音乐尽情表演,一面呼喊着口号:“我们要结婚的自由,要抚养儿女 的权利!”

这场嘉年华可以追溯到1969年纽约的格林威治村。那年的6月27日,警察闯进了一家名为“石墙客栈”的同性恋酒吧进行搜捕,还把客人全部赶出了大 街。在那个同性恋公开牵手接吻都会被定罪的年头,这些忍无可忍的人们举行了持续数天的暴动,从此,“同性恋解放运动”登上了历史舞台。伦敦和巴黎的同性恋 维权者分别在1970和1971年开始走上街头,这是继纽约后最早开始有同性恋游行的城市。开始时,他们只是混杂在大型社会游行中,后来才渐渐成为独立开 展的游行。

如今,每年一届的巴黎游行正式固定了下来,成为了最富盛名的同性恋游行之一,吸引着近百万的参与者。不论你是男同、拉拉、双性恋还是转性人,都可以来参加。什么,一样也不是?没关系,只要你为了上述人群的权利而欢呼,那也只管来吧!

它每年都有一个主题,或是呼吁社会关注,或是要求法律法规的改善:1998年:“我们相爱,我们要求拥有协议同居的权利。”2003年:“男同们、女同们、变性们,行动起来!”2010年:“暴力和歧视,够了!我们要法律上的自由与平等。”

妖娆的女皇、桑巴舞女、日本艺伎、胜利女神……这些都是游行队伍中最经典的造型。男同和变性人最喜欢乔扮女装卖弄风骚,豪放的女人们则只着下装坦露 两点。他们或是在彩车上扭动腰肢,或是朝路边的观众散发传单和安全套,不时还冲着大大小小的镜头送几个飞吻。“我们的目的,就是要让全世界都来关注我 们!”

除了年轻的俊男美女外,游行队伍中同样有胖硕的师奶甚至是白发苍苍的老同志。他们毫不拘束地当街起舞,衣服上还印着各种口号“这就是我,我喜欢这样。”“我爱男人,那又如何?”

穿插在游行者之间的,是一辆辆彩车,那是由各种支持他们的机构或组织提供的。其中包括近百家同性、双性恋权益组织、政党、工会,还有老佛爷百货、法 国地铁公司、一些餐厅甚至是面包店等商业机构。游行者们站在彩车上,向周围观众打起横幅,散着传单,甚至拿着水枪对大家扫射。他们毫不顾忌自己会被无数镜 头放上网络和媒体。怕什么?巴黎市长、同性恋者德拉诺埃还是我们游行的领队呢!

住在巴黎的市民们,则轻松得多。你可以挥舞着旗子,跟着游行队伍一路呐喊。也可以带上全家老小,站在街边看热闹。这里不存在什么“儿童不宜”。小朋 友们抓着氢气球,骑在爸爸妈妈的肩上,迷惘或欢喜地叫喊。妖艳的易装者走过时,家长还兴致勃勃地抬头问一句:“看看,他/她们可真美,不是吗?”

长达几小时的游行,每年的路线并不相同,但一定会终止在同一地点:巴士底狱广场。到了16?:30,喧闹会奇迹般地平静下来,所有游行者在碎石路上齐齐躺倒,长达3分钟,就像一场瘟疫突然爆发。“艾滋病,仍在不断地夺去生命,请给予关注吧。”

而到了晚上,各个同性恋餐厅酒吧一定会提供特别菜单和节目,让这场狂欢有个完美收场。

 

====================================

LES+

南都周刊记者 _蒋明倬 北京报道    摄影_刘浚

已近傍晚,三十几人的会场中,众人沉浸于分组讨论的混乱状态。Gogo大声补充着她知道的信息。“在新加坡,游行受到很大的限制,你们知道他们采取的方法吗?每个人都穿上粉色的T恤慢跑。粉红色代表着同性恋的颜色。”

瞬间屋子里安静了,但很快又恢复了喧嚣。20分钟后,会议程序进入项目陈述。一个20岁左右、瘦瘦的短发女孩儿站起来,陈述她对于“骄傲月”活动的 计划。她说,她的计划受到“闲”(一个名为“同语”的女同性恋组织的负责人)策划的马拉松活动和刚刚Gogo提到的新加坡同性恋游行的启发,想做一个自行 车环城游活动。“你们知道那种彩球吧?就是上初中时,放在自行车链上很炫的那种。每辆自行车可以挂上各种颜色,飞驰起来就变成了彩虹色。选条线路,大家一 起骑过一条街……”

接下来的陈述更是创意百出,有人打算拍以“我的同性恋朋友”为主题的视频,有人要做拉拉(女同性恋称呼)广播栏目,有人要选取一所大学做女同性恋心理调查……看着她们,Sam想起了自己做过的一期Les+封面:自古拉拉出少年。

Les+是一本关注女同性恋、双性恋、跨性别人群的杂志。对于这个人群来说,每年6月都是她们的骄傲月,用以向公众展示这个群体的存在。

Sam和Gogo是这本杂志的创办者。那两天里,Gogo和Sam请“闲”讲了中国女同志发展史,导演过《阴道独白》话剧的王翀讲了他是如何获得那 部话剧的官方授权,并介绍了美国一人一剧场形式的话剧,一位男同性恋组织的负责人讲了同性恋文学,一位在Les+工作的元老简单介绍了如何做口述史……

所有的培训都是实用而有针对性的,都将是进入Les+工作时需要了解、应该掌握的。Sam和Gogo希望,刚加入的志愿者们能尽可能地掌握更多的东西,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她们五年才走完的路。

“在阳光下骄傲地走”

Sam至今还记得,她去找Gogo的那天,乌云密布,灰蒙蒙的天像极了一幅水彩画。她孤零零地在天幕下走,心里总有什么在涌动。她对Gogo说,一 起做本同性恋杂志吧,她负责内容,Gogo负责设计。她知道 Gogo早就有做这样一本杂志的想法,这样就可以在每个无聊的夜晚干点有意思的事情。

一个月后,杂志做出来了,取名Les+。“Les+”是英文女同性恋的简写,“+”号可以理解为家园,又可理解为女同性恋外的双性恋和跨性别人群。 Gogo最后为Les+设计的版式是A3纸折成九宫格,印刷只用了品红和黑色两种颜色,独特而有寓意。对于很多女同志而言,很多人不太能面对自己的同性恋 身份。但这本杂志设计很醒目,在公众场合打开它,自然会打破一种隐秘的状态,使得女同志们不得不面对自己。

2005年12月,第一期Les+出版,刊首语是“牵着你的手,在阳光下骄傲地走”。杂志内容不多,一篇是Sam自己写的书评,几个同性恋的基本名 词解释,一篇人物稿。最重要的主题故事其实也很简单,就是让每个人来讲讲她们是怎么看待快乐的,取名“很坦然,很Happy”。

当时,Sam和Gogo都经历着一份感情,办杂志很大部分是为了自己的女友。Sam那时候的女朋友叫一一,她出生在一个小城市,那里许多人不知道有 同性恋这回事儿,父母更不会接受自己的女儿是同性恋。即便两人感情再深,最终也会找个男人嫁掉。Sam总是想,一定要做个东西出来广泛传播,让人们都知道 同性恋的存在。“恨不得弄一架直升飞机,在她们家小区的周围和她父母走过的路上,统统都撒上!”

Gogo的女朋友叫雪飞,两人在一起十五年,但是雪飞依然不承认自己是同性恋,她也不喜欢Gogo的其他同性恋朋友,觉得她们在一起也就是吃喝玩乐,不靠谱,她总有一天还是会选择嫁人。

Sam和Gogo的遭遇几乎是那个时期甚至现在很多拉拉面临的困境:少年时发现自己的特殊之处,躁动、惶恐又困惑,自我身份认同伴随着很大的苦闷;开始恋爱后,反而会出现太多的不安全感、负罪感和稍纵即逝的无奈。

2000年初,若干“同志”网站出现,“同志们”借助网站、聊天室慢慢聚集起来,在论坛上分享感受。Sam在2005年发现了一个叫“深秋小屋”的 网站,她就是在那儿认识Gogo的。Sam看到Gogo贴子里的一句话:我要把我的体液涂满长安街的每一盏街灯。她想,我一定要认识这个人。

两个人都以为对方是“美P”,约好了在长安街见面。冬天的街道清冷无人,见面后两人都大失所望,尽管Gogo身材高挑,眉眼清秀,但她们都是“小 T”。艳遇泡汤,但几年之后她们却成了杂志的搭档。她们都慢慢厌倦了网上的苦情故事、悲情气氛,希望创造不一样的氛围,让女朋友、这个群体看到希望和可能 性。

群体性困惑

第一期Les+印出来,一一和雪飞比Sam和Gogo还激动,她们很快成为Les+的骨干,一个管财务,一个管网站。燃烧的气氛感染了更多的人,大头、蛋挞、小黑、手绢……十几个人加入进来,这些人后来都成了Les+的核心成员。

Sam总是念叨着做第二期,她不停联系各种人,问能不能一起合作。听说从美国回来做同志组织的“闲”后,Sam就冲到她经常出现的拉拉沙龙找她,“闲”很爽快地答应了帮着做Les+的发行,而且想办法解决Les+的印刷费用。

Sam身体里掩藏着某种明亮和热力,蒸腾着打破平庸的生活。之后六年的杂志,大半的主题都是由她策划出来,每次冒出一个新想法,她就把所有人召集起来,折腾得不可开交。

刚开始,Les+集中关心比较基本的话题,比如同性恋身份认同,TP的划分,如何向父母朋友出柜等等,当然也会做拉拉名人。更深入一些的专题,都来源自Sam的个人困惑。Sam在那个阶段对什么感兴趣或感到迷惑,她都会去尝试寻找答案。

让Sam自己觉得非常开心的一期,叫做“闻香识娘T”。

TP划分实质上是女同性恋自身认知及角色扮演的一种标准。所谓的T,即英文Tomboy的缩写,原意是“男子气的女人”,一般上指两人关系中扮演男 性角色的一方。而P往往就是指更女性化、喜欢穿裙子的一方。在西方一些国家,对TP的划分不那么明显,反而在中国,TP划分成了独特的亚文化。

Sam自己其实一直不大有这种TP概念, 觉得太标签化了。她觉得,自己是个娘T,因为自己并不像男生,不阳刚,还很愿意和伴侣撒娇。“我自己认同是女性,我的行为方式都可以很女性。”专题做出来,娘T这个概念被到处引用,很多人都自认为是娘T。

去年,Sam投入精力比较大的一期是以“形式婚姻”(为敷衍父母而假结婚)为主题。形式婚姻是亚洲同性恋世界比较独特的现象。孝道为先,父母压力不 可避免,所以很多人才会被动假结婚。Sam感觉到,周围这个事情越来越多,Sam觉得她们每个个体都非常勇敢,也非常辛苦。一个女孩的话让她印象极其深 刻。她说这个“形婚”,必须把它当成一个事业,一定要想清楚。因为你的谎永远要连着下一个谎,整个生活就是一个巨大的谎言,而且你不能让它有任何漏洞。

Sam在那期Les+里做了各种形态的形式婚姻,内容中也有一些实用性的,比如行婚公约,甚至在律师帮助下做的法律认同的合同样本,有点像实用手册。让那些想采用形式婚姻的拉拉,看完后清楚了解自己能不能承担这一切。

所有Sam选择的这些主题,其实也是女同性恋群体普遍关注的话题,是群体性困惑。同性恋群体共同的困惑不断出现,选题也就生生不息。

农村拉拉们

Les+有个部分专门做口述史,一个生长在山区的拉拉“断弦”讲述了自己的经历,发在Les+2008年第五期上,稿子的题目叫《我决不会向现实低 头》。她没有文凭,也不会写字。在餐馆打工,遇到了自己第一个女朋友。她和女朋友在一起三年,家里催她女朋友结婚,两个人就双双割腕自杀。她被人救过来, 女朋友却死了。她非常后悔,说如果以后再有女朋友,绝不会让任何人有权力去反对。

稿子登出来,很多人为之动容,尤其是一些偏远地区的拉拉,跟着感受到疼痛,也感受到鼓舞。

现在大城市里的拉拉有朋友,有圈子,可以去同性恋酒吧,可以很方便找到同性恋电影的DVD。很多人能受到良好教育,经历不同的人生。而更多的在小城 镇、偏远地区的拉拉,没有那么多的途径机会遇到其他的拉拉,接触到更多的关于同性恋的知识和信息。看到Les+这样的杂志是获取一些积极信息的重要途径。

Les+创办第二年,做读者回馈的时候,有个云南大山里的孩子给她们回馈。她自己是个拉拉,从邮局邮购Les+后,拿着杂志去给爸爸看,说:“你看 你看,这个是北京的杂志,里面讲到了好多这样的人。”借着这个方式,她向自己的家人出柜,她爸爸看了杂志,也就接受了。在接下来一期的Les+杂志,卷首 语如此写道:

同志组织者光是点燃城市的烽火就够忙了,还无暇顾及农村。但反观中国现代发展进程,农村一直是被牺牲、被剥夺的地方,而作为弱势群体的同志寻求自身权益的时候,不应该再一次遗忘农村的姐妹了。农村拉拉在哪里?怎样才能找到她们,怎样才可以帮助她们?

实际上,Les+作为同志运动中承担建构同性恋文化功用的部分,她的影响已经远远不限于城市,很多小城镇、偏远地区的拉拉都可以通过邮局邮购这个杂志,能看到它,对她们已经是一种帮助。

群体共生物

Les+出版五年多,早就不再是Sam和Gogo两个人的杂志。编辑、设计、财务、发行、网站,一本杂志应该有的Les+都有。从一大张纸,变成三 十六开本,非全彩印刷变成五十开全彩印刷,又到八十开,几经扩刊,印刷数量也近四千册。从最初的全免费发放,逐渐发展到在发行点、淘宝义卖,全国二十几个 城市都有代卖点。

和普通杂志不同的是,所有为它工作的人都没有报酬,约稿或者出去采访的人最多报销打车钱,所有人都在凭着激情做事,义卖所得解决了印刷费用的四分之三,剩下的靠基金会项目赞助。

从激情开始,幼稚的杂志自发生长,变成群体杂志,参与其中的每个人都开始熟知同志运动、多元文化等各种概念,开始看理论书籍、尝试做口述历史,翻译国外资料,请港台、欧美同性恋组织的人做讲座,尝试各种可能性。

在初创期,Les+做了一期骄傲月的封面,所有人用一整天的时间,一本一本在封面上手绘块状彩虹(彩虹是同性恋的代表和标志)。对于同志权益的倡导,让大家兴奋不已,所谓运动,就是这种兴奋的不断繁衍。

对于拉拉文化的构建,甚至突破了杂志本身,后来又慢慢发展到做艺术展、独立影像放映。2010年1月,Les+制作的话剧《欢忧塔》在北京朝阳9剧 场公演,这是中国第一部女同性恋话剧。在那之前,2009年Les+就已经干了一个开全国先河的活动,Gogo牵头办了“别·性”酷儿艺术展,在北京宋庄 举行,那也是中国第一个公开举办的与同性恋相关的展览。去参观的前后有5000人,艺术展变成了社会活动。

Les+是从个人感情开始的杂志,到后来慢慢做成了同志运动的一个部分,成为群体的共生物,这可能是Sam和Gogo开始完全想不到的。但随着对社 区文化构建的需求加大,问题也随之出现。所有为Les+工作的人都是兼职,以志愿者形式组建起来的杂志有不稳定性。每个核心成员的事业发展也都到了关键 期,Les+的活动又越做越多,大家都觉得分身无术。

Sam自己在做Les+的时候接触了更多的人、更多的事,视野更开阔,但是她也希望有更大的突破,想去国外学一些女性主义的理论知识,看看国外的经 验是什么。这其实是很多同志组织里出现的特点。“同语”、Les+很多团体的志愿者,在接触过美国、欧洲一些同性恋组织后,自己出去留学。这对于杂志似乎 是损失,但对于群体来讲,是另外一种希望。

==========================================

我们是拉拉队

主笔 _ 蒋明倬 北京报道

“并非所有人,都有幸生活在平等的社会。

在一些国家,同性恋者辛苦隐瞒,却仍然招来杀身之祸。

在很多地方,同志笼罩着他人歧视和自我否定的双重阴影。

恐同是无声却阴险的疾病,它让人盲目、狭隘、冷漠、残忍,它的侵袭不分年龄、性别、职业、族群。

然而,同性之爱古今一贯、寰球有之,它和人类所有的真情实感一样,寻常而自然。

让我们拒绝偏见和敌意,共建对话与和谐。

让我们走出阴影,泰然地拥抱生活,真诚地面对彼此。

国际不再恐同日,关乎我们每个人。”

进入5月,“同语”的网站上最醒目的位置上打出了为“5·17国际不再恐同日”的宣传,上述激昂文字,来自于这个网站。

越来越多的人,通过小说、电影,甚至身边的朋友知道了同性恋这个群体的存在,但她们似乎离普通人的视线过于遥远。观望这个群体,也犹如隔岸观火,面 貌模糊。易于为普通人辨识的同性恋,往往是外貌、举止不符合传统性别角色的人,很多人更无法接受,觉得他们“变态”、“恶心”、“奇怪”……这种仇恨、轻 蔑、敌视和排斥,形成了同性恋恐惧。

根据学者的统计,同性恋群体占社会总人口比例的4%左右,虽然依然是极少数,但也具有相当的规模。了解、尊重、宽容、给与少数族群以权益保障和社会 活动空间,是一个民主社会基本的条件。在中国,这个群体的利益一直被大多数人忽视,同性恋情感不被尊重,李银河教授提出为同性婚姻立法提案多年无果。

闲(文内采访者均为网名)创办的“同语”,6年来一直做的就是这样一件事,希望能在不同的人群中寻找共同语言,让更多的人了解同性恋,消除对他们的歧视,改善社会处境,争取基本的权益。

从自我认同开始

闲在2004年9月回了国。 她干了一件让拉拉小圈子里的人也觉得奇怪的事情。她既没像别的海归一样在外企找份体面的工作,也没开始自己做生意。她压根就不工作,要组建一个女同性恋组织,准备搞同志运动了。

其实很难把闲和“运动”这么政治的词搭上边,理科青年知识分子模样,戴个小眼镜,说话慢条斯理,不激进,总是很理性,爱交朋友,但也不是看谁都自来 熟的社交狂人,做点什么事情都思来想去,爱文学、电影什么的,但也没文艺青年的那个疯狂劲儿,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她从前根本不关心什么政治,1990年代 上街发个支持同性恋的传单,她女朋友去了,她没去。

闲在考察了几个月以后,2005年1月创办了“同语”,一个由志愿者组成的公益民间组织,致力于中国的女同性恋、双性恋和跨性别者的支持、组织与权益倡导。

闲计划用两年做社区建设,然后做公众倡导。她接触了很多拉拉,想找更多的人一起做这个事情。但发现,她们都对女同志运动没什么概念,有人确实想做活 动,但都是从商业的角度,类似做个会所、酒吧之类的可以赚钱的。那时,中国的女同志组织处于真空状态,没有一个组织存在,以前有过的“姐妹”小组2000 年解散了。

就在那时,闲遇到了安可。她们一起做“北京拉拉沙龙”。每周末,闲会在咖啡馆,组织拉拉们来聊天。

闲和安可是沙龙的两个主持人,每次她们自己来挑选谈论的话题。大量的时间用在谈论怎么“看待自己”上,什么是同性恋,TP划分,如何出柜(表明自己同性恋身份),已婚的拉拉如何维系和家庭的关系。闲还逐渐安排了一些和同志运动、权益方面的讨论,请专家来谈。

最初来沙龙的人,都非常拘谨。尤其是一些年长的、已婚的拉拉。有个人戴着墨镜、戴着帽子,把自己都捂着严严实实的,装作是普通的客人,在门口转悠。第二周又来才敢进门。

闲觉得,同性恋群体,很大的一个问题在于,很多同性恋自己都不能接受自己,觉得同性恋和异性恋不一样。害怕被歧视,伪装“正常”的生活,成为他们痛苦的根源。

闲自己就经历过这种痛苦挣扎。她大学时就喜欢过一个女孩子,但那时同性恋被看成精神病。于是,她对于自己的身份充满怀疑,对同性恋充满恐惧。很多人 即使有了同性性行为和同性爱人,都不会说自己是同性恋。闲到了美国留学以后,接触了同性恋NGO组织,获得了更多的信息,才完成了自我认同。

而所谓的社区建设,很重要的一个部分,就是帮助他人自我认同。沙龙是很好的一种模式,比较放松的聊天,让很多人不再觉得孤独,也像是一个互助小组,让女同志们互相扶持。

做拉拉沙龙的时候,每年都要做上百场,闲也借此大量接触了拉拉人群。

闲更关注大龄一些的,如35岁以上的拉拉,她们中很多都是已婚的。成长的年代,社会环境的压力,让她们几乎必须结婚。只要你不结婚,别人就觉得这人 是个怪物,是个活人就得结婚。后来有些人离婚了,她们想找个伴儿;也有人没有离婚,家庭也很稳定,孩子都很大了,也很难离婚。每个人都有不同的际遇。但也 会去参加活动,她们觉得那是“自己人”的环境,会很舒服,起码会有人跟她们分享共同的痛苦。

在十年以前,拉拉沙龙尚未创立,这些同性恋者就生活在这个国家里,但是她们并不知道其他拉拉的存在。闲的一个朋友,1996年跟一个登山队要去登珠 穆朗玛峰,另外一个朋友打电话给她说,赶紧回来,北京有个大型拉拉聚会,有8个人!本来要登山的人立刻撤回,实在没见过那么多拉拉。

拉拉集中营

做了两年沙龙,闲觉得,光北京做得好,不够。应该连接各地的女同志,通过她们在当地成立类似的小组。那两年,各地都陆续有女同性恋小组建立起来,但是经验不足,不知道怎么开展活动。闲就有了做拉拉集中营的想法。

2007年7月,“同语”在珠海组织了一个培训,请来台湾、香港、美国的一些女同志活动家,介绍一些经验、技巧。比如怎么开始建设一个小组,发动自 愿者,如何筹划做大型活动,还有一些NGO的基本技巧,和一些理念的培训,比如同志运动到底应该是什么诉求,国内同志运动是什么样的状况,大陆、台湾、香 港各地的同志又是什么样的状况。

活动点燃了前所未有的热情,原计划只能有24个来自大陆的拉拉志愿者参加,后来来了56个,报名的更多,有100人,很多人甚至愿意自费参与。

给参与者的冲击也是前所未有的,“听人家讲经验,直接听傻掉。”台湾的拉拉讲台湾同志游行有上万人,马英九那时候是市长,作为嘉宾也参与了游行。美国的嘉宾又讲她们如何给拉拉组织募款,“不要不好意思,正视她们的眼睛,同性恋纳了税,不低人一头!”

参与过培训的大头和Sam至今都觉得那是非常耳目一新的经历,整个氛围只能用化学反应来描述,所有人都在特别兴奋的状态之中。视野一下就被打开了。她们忽然发现,原来有这么多好玩的事情,有这么多可能性。

有人玩笑说,那是第一次在除了夜店以外,第一个场所里见到那么多女同志!这些人都年轻、有朝气,愿意为自己的权利去努力做一些事情。

而多年以前,闲就是被一次美国的拉拉活动感染,才热衷于做同性恋运动的。

她在美国的那些年,看到美国的同性恋组织,也参加过一些华人同性恋的小型聚会,甚至还为“华人性别研究中心”工作过,但都还没有真正参与到同性恋运动中,还是个“旁观者”。

有一年的6月,她被一个台湾朋友小潘拉去参加纽约同性恋大游行。此类游行每年都有,举块牌子,协商自己的群体诉求,每个族裔的女同性恋都会组成自己 的队伍。华人社区在美国一向保守,之前从来没在游行中出现过。小潘拉着闲组织了一个,打出我们是华人的拉拉口号,中文叫“拉拉队”。有一些她们不认识的华 人,也是ABC,看到小队伍,就加入过来。

那个活动,让闲发现,原来这个运动,看是一回事,走在队伍里面,作为一个参与者,非常不一样,“会有身体力行,完全成为一个主题的感觉”,主观能动性焕发,特愿意为群体做点什么。

拉拉营的作用,跟闲参与的游行一样,参与者的热情被彻底激发。

2008年,拉拉营再次举办,在北京、鞍山、成都、昆明、上海五个城市分别举行,由当地的同性恋组织分别承办,选择议题也更多元、深入,从历史到法 律普及,从运动到心理支持,探讨形式婚姻的可能性,各地皆有独创。在成都培训中,营员橙子的妈妈忽然到场,表达对女儿支持,令参与者大受感动。

也是在那一年,各地的小组建立了一个联合机制,成立了“华人拉拉联盟”,还制定了章程,联盟委员会和秘书处。规定联盟委员选举产生,两年一届。为了保证公平性,老的拉拉营成员,都作为顾问,“把联盟开发给新人”,闲也进了顾问的名单。

台湾女权运动研究者何春蕤曾经说过,到底什么叫社会运动,不是提纲里,宣言中讲的一个什么目标,最重要的是参与主体自身发生的改变。

更多的人参与进来,才有机会更多的人发生改变。

走向公众

2008年之后,“同语”的方向转向了对外联络和公众倡导,这比闲当年的计划晚了一年。

拉拉沙龙由安可坚持做,les+杂志承担了拉拉文化建设的功能,各地的小组也建立起来,女同志社会的框架也已经基本形成。社会气氛也和以前大不相同。

闲发现,后一些年轻的拉拉,尤其是大城市里,平均年龄二十几岁,“觉得自己挺好的,根本就没身份困惑”,直接就进入公众教育和倡导阶段,而且她们呈现出的创造力惊人,非常吸引人。自我生长就可以,根本不需要特殊扶持。

选取合适的途径,让更广大的人群知道同性恋群体的存在,并以平等、尊重、宽容的心态接纳她们,成为更重要的问题。

2008年2月14日,“同语”参与组织了4对男女同性恋在北京前门拍摄婚纱照的活动,被媒体广泛报道。2009年5月17日,“同语”又组织了 “517国际不再恐同日”自行车骑游的活动,在北京高校中宣传“国际不再恐同日”和同志相关议题,向学校学生、老师发放同性恋基本常识。

每个同性恋者都会在是否向父母、朋友出柜上挣扎很久。主要原因是社会对于同性恋群体的了解少,误解多,明显歧视。了解得越少,社会认知程度越低,出 柜的难度也就越大。“同语”最几年做过一个同性恋家庭暴力调查,被访人群面对家庭暴力境况占了50%。不但感情上不被理解,出柜很可能遭遇身体摧残。

闲自己在出国之前,向父母出柜。说是出柜,其实是被父母发现。因为她想多看一些和女同志有关系的资料,国内又没有,她就写信给国外女同志文学研究期 刊索要资料,带回家躲在屋子里看,尽管是英文资料,还是被父亲发现,她父亲英文很好,怀疑她的倾向,特意去找了国内研究同性恋的专家李银河、张北川的书 籍,看过了找她谈话,他还是不能接受这个群体。闲就明白,她不能被接纳不单是父母的原因,是社会的原因,必须做些工作改变社会的情况。

十几年过去了,同性恋群体办影展、艺术展还是处于半地下状态。2009年Les+月刊发起的《别·性艺术展》在宋庄进行,临开展,宋庄当地政府工作人员,以“同性恋主题不宜公开”阻挠,要求关闭影展。

同语是活动的协办方,闲出面和对方交涉,列举了中国同志社会和政府部门的一些合作,和国内主流媒体对同性恋的正面报道案例,说明展览的正当性。但警 察最后在开展时,仍然出现在现场,要求关闭展览。闲请他们观看展览。撤掉几幅有争议性作品后,艺术展得以进行。那次展览成为中国第一次公开展出的女同性恋 艺术展。而此前的十年间,若干次同性恋电影节、艺术展被阻挠、强制关闭。

闲觉得,同性恋组织的定位,就应该是一个反歧视的组织。

她现在接触比较多的,是一些反歧视的维权组织,也有妇女组织。很民间的NGO、官方的妇联,她都去联络。几年下来,她体会到,无论是NGO还是政府,对于同性恋群体的态度,还是有变化。尽管很慢。

 

来顶一下
返回首页
返回首页
发表评论 共有条评论
用户名: 验证码:
推荐资讯
饶毅,不做院士又怎样?
饶毅,不做院士又怎样?
嫁给梁山的女人——女烈士扈三娘事迹感动大宋
嫁给梁山的女人——女
司徒文:我所知道的北大武斗
司徒文:我所知道的北大
 NASA:依赖施舍的伟大
NASA:依赖施舍的伟大
相关文章
栏目更新
栏目热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