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涛

美剧《纸牌屋》在国内网上热播，不但受到了身边不少朋友的追捧，据说中国政府的一些高层领导人也很爱看，把它当成了解美国政坛内幕的教材。两会期间 还有报道说中国某高级外交官声称《纸牌屋》反映了美国当今政坛的劣势和腐败。针对这种现象，我想说的是，《纸牌屋》固然好看，娱乐价值很高，但如果试图以 此来了解华盛顿的现状则容易误入歧途。

需要提到的是，《纸牌屋》在美国的热度和中国相比有过之而不及，美国总统奥巴马就是这部戏的忠实粉丝，第一季播出后，他甚至亲自过问剧组人员，希望 能早日看到下一季的播出。不过，奥巴马说过的一句话或许道出了《纸牌屋》反映美国政坛的真实性程度，那就是他希望华盛顿真的像电视剧里那样富有效率。

《纸牌屋》讲述了一个众议院多数党“党鞭”弗兰西斯•安德伍德（由凯文•史派西扮演）如何通过各种残忍的手段和精心策划的阴谋，最终成为美国总统的 故事（第二季末）。不能否认的是，史派西扮演的角色身上确实具有不少美国政客的典型性特点，比如精于算计、利益导向以及心狠手辣，而这部电视剧之所以好 看，除了故事情节紧凑及不落于俗套外，很大程度上更是因为把政客的这种阴暗面以一种虚无的方式尽力放大，并以阴谋论式的演绎方式展示了一场极端的政治秀。

和国内乃至东亚的影视剧相比，美剧之所以好看（尤其对于希望有些脑力激荡的观众群而言）主要有两个原因：一是对细节的考究。这种对细节的注重不但体 现在布景、道具和服装上，人物的性格、语言、职业和时代特点同样是前期调研的重点关注，比如《纸牌屋》第二季里关于中国的诸多内容就是讲究细节的表现。第 二个或者说更重要的原因就是给力的编剧，而这种给力并不只是讲个有意思的故事，更能体现编剧功力的是如何在讲述各种离奇桥段的同时，又能令人信服地把这些 点串起来，同时保持大语境的真实性。后者也恰恰是国内观众容易从《纸牌屋》误读美国政治的主要原因。

《纸牌屋》背后的写手在表现主人公为了实现个人野心无所不用其极的同时，也很智慧地根据美国的政治现实设计了几个伏笔，其中最具后续效应的细节就是 男主人公并不是通过民选当上的总统。这除了使这部剧的诸多铺垫更有嚼头外，让已然把民主程序当成自己生活天然组成部分的美国观众在情感和逻辑上亦能接受， 同时为厚黑式剧情的继续发展在时间和空间上都留足了余地。这恰恰是编剧们在设计整体架构时最聪明的一笔。熟悉华盛顿的人应该不难想象，如果这部电视剧充满 了民主选举和议事程序的话，那么大概只能放到C-SPAN（美国一家专门转播参众两院和选举辩论的公共频道）这样的频道播放了。

国内有些朋友看了《纸牌屋》后，普遍反应是觉得里面的总统“弱爆了”，不仅被弗兰西斯的诡计玩弄于鼓掌之中，在发现了其背后使坏以后也未表现出一个 总统应有的高智商和胆商。其实，我觉得这也是编剧为了增强美国国情的真实性而特意设计的烘托式人物。这位总统的性格特点忠实体现了对个人不会过于产生依赖 的美国政治架构，他最后做出的让步也从侧面说明了两党政治体系下相互制衡所需要的大局观。这个人物虽然在剧中颇显单调和无趣，但他所体现出来的点点滴滴却 是美国政坛的一种真实态势，简而言之就是民主程序的乏味。

在美国上研究生院时，我专门修过一门课，主要内容就是探讨美国历届总统的领导力，教授总结出的一句话至今记忆犹新：一个伟大的领导者要有自己的精神 和灵魂。在《纸牌屋》里，弗兰西斯有政客的野心，律师的缜密，商人的高效率，杀手的冷酷无情，但惟独缺失的似乎就是某种属于自己的灵魂和精神。在这部以极 端政治为主线的厚黑剧里，我相信这种缺失也是后面为了突破政治虚无主义埋下的伏笔，毕竟男主人公面对美国公众的时候不多，诸种坏事丑闻在他当上总统之后也 面临着“见光死”的危险，当然这也应该会是未来几季这部剧会更加好看的原因。

在这部剧里，媒体作为第四权力似乎显得尤其无力和无助，貌似败笔，其实也是一种伏笔。女记者被主人公亲手谋杀，共同调查的同事前后被威胁和拘捕，在 一个极端的背后我似乎听到了老美影视剧主旋律的荡气回肠。如果国人看美国影视剧足够多的话，相信都能感觉到好莱坞剧情收尾时的主旋律导向。不难想象，随着 《纸牌屋》剧情的进一步发展，男主人公的好日子也数的过来了。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很难设想弗兰克在后来几季里会脱胎换骨，从一个不计后果和代价的野心 家变成有灵魂和精神的领袖，毕竟创作者在前期辛辛苦苦挖好的一个一个”坑“还在等着他来跳。

人类猎奇和窥探的心理是《纸牌屋》这类影视剧流行的必要前提条件，中国对厚黑的热衷在另一个层面为这部剧的看点赋予了新的诠释，而中国观众由此对美 国政治的误读只是一个期许之外的副产品。在美国政治的语境下，表面的精彩最终掩不住背后民主的乏味，但对于普通百姓而言，前者固然可以拿来娱乐，属于自己 的生活和权益还需要后者的支撑，真正不好玩的是两者前后颠倒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