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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早:民国的北大,谁说了算?

时间:2014-12-05 10:58:47  来源:腾迅  作者:

 

民国的北大,谁说了算?

—— 回看北大燕京学堂风波之二

从法理上讲,教师、学生有监督校方决策、行为的权利。但在现实中,如何“有效的监督”,既不让校方为所欲为,一意孤行,又防止师生众口难调,掣肘成事,并非一桩易事。中国大学百余年,校长、教授、学生三方,都在摸索什么样的制度,才能达致某种共赢的平衡。

冯友兰曾经听北大校长蒋梦麟说过一个“经验中得到的规律”:“在一个大学中,校长、教授、学生是三种势力。如果三者之中,有两种联合起来,反对其余一种,一种必然失败。”(《五四前的北大与五四后的清华》)他又介绍过罗家伦任清华大学校长时期的一种说法“神仙、老虎、狗”:教师是神仙,学生是老虎,职员是狗。(《三松堂自序》)

北大与清华,是中国大学史上,颇有代表性的两所大学。从前身京师大学堂,再到五四运动中“罢不罢,看北大”,北京大学似乎一直是全国高等学校的执牛耳者,而就在1919年的学生运动中,清华学生闻一多便已骄傲地宣称“大学(指北京大学)虽为首领,而一切进行之完密、敏捷,终推清华”。(此次燕京学堂风波,也有教授直指北大办燕京学堂,是为了与清华大学的苏世民书院竞争,既想获得苏世民书院的类似资源与关注度,又想利用北大的文科优势超而越之,反而顾此失彼,平添物议。)

北大在蔡元培长校期间,人数一直有限,1917年专任教员66人,至1932年也只增加至196人,学生呢,1917年本预科相加1277人,1933年学生人数1053人(因为取消了预科)。而2014年北大的在校学生数是普通本科学生14465人、硕士生10031人、博士生5088人,教师的数字我没有查到(据说校方不肯对外透露,有说教授共2149人)。

列这些数字是想说明,蔡元培时代,一位普通学生如冯友兰,可以“越级”推门进入校长办公室,要求他给自己盖一个章,或写一封信。这种风气,固然可见校长的平易开放,更重要的是,当时大学总人数不多,较之今日,实践上是可行的。今日之北大校长,已经不可能与普通教师学生有如此直接频繁的沟通。不过,这种变化,并没有影响校方、教授、学生三方的权力关系。

从蔡元培到蒋梦麟,再到后来的胡适与傅斯年,大致可以说:校长对于校务,权力相当大。虽然蔡元培最早提出“教授治校”,并创立了教授会与行政会的双重体制,后来还增设了“立法机构”评议会。胡适也跟着后面摇旗呐喊。但是我们很难说北大在根本上是民主治校,蔡校长威望极高,他信用的教授与相对疏远的教授,俨然分为两个团体。一开始是新旧两派,黄侃就痛骂新派教授“曲学阿世”,这让蔡校长得了外号叫“世”,因为他是被阿的对象。“五四”之后,旧派凋零,新派教授又起分裂,有人说蔡元培被一帮浙江人包围,未为无因。

总之蔡元培在北大近乎“开明专制”,1917年他说停办工科与商科,就停办了。陈独秀、梁漱溟、胡适、李大钊,这些人都是蔡元培一手聘请,并未经过学术委员会审核,颇有人背后议论他们资格不够。1919年蔡为保全学校,借由取消各科学长,逼走了陈独秀,胡适等虽然抗议,但无法形成反制。五四运动爆发,蔡元培辞职南下,北大教授聚议,辜鸿铭直接说“校长就是我们学校的皇帝,所以非挽留不可”(《知堂回想录》)。

(资料图:前排左三为蒋梦麟,北京大学百余年历史上,蒋梦麟先生是长校时间最长的一位,从1930年12月到1945年10月,任职达15年之久,其中8年多是在长沙临大、西南联大常务委员任上度过的。)

1930年,蒋梦麟从北大代理校长转为北大正式校长,放开手脚,对教员汰旧纳新,对各院长有“辞退旧人,我去做;选聘新人,你们去做”之语。蒋梦麟之所以这样决绝,是他之前任蔡元培的副手,吃了不少学生干政的苦头。北大学生自从五四运动大放光彩,成为一股各方政治势力都急欲争取的政治力量,北京中等学校以上联合会“几成为国民议事机关”,会长段锡朋当选中华民国学生联合会会长,被人称为“段总理”。在北大,学生更是一度不可一世,“学校里的学生竟然取代了学校当局聘请或解聘教员的权力。如果所求不遂,他们就罢课闹事……总之,他们向学校予取予求,但是从来不考虑对学校的义务”,这种背景下,才爆发了“讲义费事件”,蔡元培不得不站出来直接面对闹事学生,场面甚为戏剧化:

“你们这班懦夫!”他很气愤地喊道,袖子高高地卷到肘子以上,两只拳头不断在空中摇晃。“有胆的就请站出来与我决斗。如果你们哪一个敢碰一碰教员,我就揍他。”(《西潮》)

蒋梦麟自己也曾有过被学生围堵在办公室,胡适几乎要帮他叫警察的经历。1928年国民政府成立后,清华大学成立教授会,实行“教授治校”,而1931年蒋梦麟接任北大校长后,提出十六字方针“教授治学,学生求学,职员治事,校长治校”,改评议会为校务委员会。所以冯友兰感慨说,“教授治校”本来是蔡元培提出的,但在清华得到了比较具体的实现,言外之意,北大并无真正的教授治校。

蒋梦麟的十六字方针,基本是在提倡本位主义。“校长治校”看上去与“教授治校”主张相反,但从实践来看,蒋梦麟与自己主持聘请的教授关系不错,他总结的“三种势力”,主要还是校长与教授联手,维持学校的稳定以求发展,虽然比不上清华教授会的制度化,但北大在蒋梦麟手里也在稳定发展,蒋梦麟曾自比为“宋江”,可见他管理北大的方式还是以情感亲和为要,讲求以德服人。

此次燕京学堂风波,正如陈平原所言,校方“事先其实征求过不少中层领导及名教授的意见,不可能是校长脑袋一拍就出来的。问题在于征求谁的意见,以及如何征求,程序正确不等于效果一定好”。北大不再是只有一百两百教授,九百一千学生的年代了,要动这么大、这么高调的一个工程,没有掌握充分的民意,结果不撞南墙者几希。

考察北大校史,学生从未获得制度规定的参与重大决策的权力,而教授的法定权限也相对有限,未有过真正的“教授治校”。然而北大的特殊性即在此,所谓“北大无小事”,该校的异动总能引发媒体与公众的兴趣,不妨说学生、教授这些“无权者的权力”,即在于“挟校外舆论以自重”,当年《国民》、《新潮》都是这样将影响力从校内散发至校外直至全国的,校方若不充分考虑成这一点,往往会陷自身于尴尬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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