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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宗盛对谈马世芳:流行歌曲是每个年代的腔调

时间:2014-07-02 08:26:48  来源:  作者:
李宗盛对谈马世芳:流行歌曲是每个年代的腔调

李宗盛

李宗盛对谈马世芳:流行歌曲是每个年代的腔调

马世芳

主题:今晚,请将耳朵借我

——马世芳新书《借我耳朵》《歌物件》讲座

嘉宾:李宗盛、马世芳

时间:6月25日19:30

地点:台北信义学堂

图文整理提供:读册生活 新经典文化(台湾)

戏,已经拉开序幕

1989 年,马世芳开始做广播,整整25年,他笑称自己也许可称是资深广播人,但以前的他,从未想过自己会走上广播这条路。母亲陶晓清,1966年开始做广播节目 (19岁),是全台最早开始在电台介绍西洋流行音乐的DJ之一;1970年代,民歌运动开始,陶晓清女士成为大家口中的“台湾民歌之母”。

这些人,都曾经去过他家的客厅

投影布幕出现一张合影,照片上是年青的李宗盛、苏来等人,大家群聚而坐,在镜头最前方,郑怡巧笑嫣然。

马世芳童年的记忆,大抵与这张照片相去不远——家中的民歌手来来去去,大多是大学生,见了面还要叫声叔叔阿姨。但对于这样的场景,年幼的他通常是知其然不知所以然。

当年的李宗盛,大家叫他小李,他自觉除了做音乐这辈子不会有什么出息,只能把音乐做好。他是那群民歌手中最会说笑话的人,现在回想起来,马世芳觉着他是取悦别人来掩饰自己有点儿慌的感觉。

有一天,这样的小李来到家里,和母亲深夜长谈完,小李留下了一张纸离开——那是他明新工专的成绩单,上面都是红字。

那是1980年左右,李宗盛就读明新工专,木吉他合唱团的成员之一。

生命中的精灵,一切从这里开始。

从《生命中的精灵》(1986)之后,李宗盛成为数以亿万计人生命中的一部份。他是一个非常认真的音乐人、了不起的创作者。

这些年的李宗盛有另一个身份,除了作词人小李、作曲者小李、制作人小李,他也是制琴师小李。

马 世芳讲了一个“很诗意”的小故事:为了制琴,李宗盛用砂纸去磨琴身,手长茧后磨掉一层皮再长出新的皮;于是在入境香港时进不了关-因为手指反复脱皮,已经 采不到指纹。“这是一个‘重新发明自己’的故事:他把旧的身份整个磨掉了,也因此有了另一个新的身份——制琴师。”马世芳说道。

向命运还手,至死方休

迎 接九零年代,滚石发行了一张专辑《新乐园》(1989),邀请旗下的男性创作人出了一张合辑。在当时最潮的旧情绵绵pub,大家站在楼梯上,拍了张有点向 披头四致敬意味的照片——陈升甚至穿了他最体面的毛衣,与张培仁、周华健、张洪量、李宗盛、马兆骏、赵传、罗大佑、罗纮武,现在无法想象的阵容,一字排 开。

在这张专辑里,李宗盛写了《阿宗三件事》,第一件写给女儿纯儿、第二件写自己的创作《你说你喜欢我的歌》,第三件他写了《往事》,那是他对少年时代,最深刻的自叙。

“我要不断提醒自己,小李,你以为你是谁”

马世芳说《往事》这首歌,有两个厉害之处。

第一个厉害,这首歌跳离了流行音乐的舒适圈,大胆押了ㄓㄔㄕ的险韵;第二个厉害,这首歌全世界只有李宗盛能唱——不仅仅因为这是他个人的故事,还有那独特口气、韵味的长句子,“其它人根本捉摸不到”,马世芳说。

口语化的歌词,并不等于口语。李宗盛在这首歌做到了,用这样的歌词,准确拿捏情感,唱进听者的内心。

李宗盛老家的瓦斯行,位于北投公馆路,现在是他的工作室。

在1989年,他为陈淑桦制作《跟你说 听你说》,当年的小李少年得志、时正当红。但他一直存在一种害怕的情绪——害怕回家。

从小到大,他一直被告知,“李宗盛你将来不会有搞头,因为你微积分不行、流体力学不行、电磁学不行!”当红时他既得意的不得了,同时又很惶恐。在声名累积、战功无数的时候,还是必须时刻提醒自己,他仍然是北投公馆路,牧师的孙子、瓦斯行之子。

“写《往事》这首歌,是确认我的来处,意味着必须随时准备回去;藉不断提醒自己是谁,以免忘却了自己是谁、从哪个地方来。”李宗盛说道。

当年的李宗盛,经手制作每张唱片都卖,每个人都求他、捧他。“我需要找寻自己是谁,把我牢牢而稳定的栓住,你就是那个送瓦斯的、你就是那个北投国中被数学老师打十几个耳光的、数学很烂的学生。”

我是一个瓦斯行老板之子

在还没证明我有独立赚钱的本事以前

我的父亲要我在家里帮忙送瓦斯

我必须利用生意清淡的午后

在新小区的电线杆上绑上(着)电话的牌子

我必须扛着瓦斯 穿过臭水四溢的夜市

这样的日子在我第一次上综艺一百

以后一年多才停止

这样的日子在我第一次上综艺一百

以后一年多才停止

——《往事》李宗盛

写给别人的歌/自己唱的歌

关 于为他人作嫁,无论写歌或制作专辑,李宗盛笑道:“我是蛮有职业道德的。我的母亲来自八里乡,我的家庭是保守、胆小的牧师家庭,我却进入了出乎家人意料的 这个行业,在这样的氛围下,我必须混到一个办公桌。我是职业型的、这是我的Job,无论怎样的Artist我就必须让他红。”在这时候,小李是很有职业道 德的;但回归到自己,李宗盛形容如同呼吸到了“Fresh air ”。他开玩笑说,在长期专业建立的“恶势力”之下,终于能够回到自己,唱自己的歌,那是拼命想属于自己的、想告诉别人我是谁”的作品。

制作人

这三个字,这是李宗盛投注了一生的志业。

他曾说过:“当年立志要入行,就是要做幕后,因为幕后可以做一辈子。”马世芳为听众提出了疑问,到底制作人是干什么的?

七 零年代末期,台湾的唱片上面看不到制作人的名字,金韵奖的唱片上,印的是”新格唱片制作部”。当时是用团体的方式在进行,你看不到任何属于个人的名字。在 当时有位叫李寿全的年轻音乐人,当完兵退伍之后,考进了新格制作部。他制作了“龙的传人”等唱片后,脱离新格唱片并成了独立制作人,和其它的几位音乐人 (蔡琴、李建复、苏来、许乃胜、靳铁章)共同组成了天水乐集。李宗盛曾对马世芳说过,他当年最佩服的制作人是李寿全。马世芳说,他当时未问为什么,但今晚 想听李宗盛对于这件事说些什么;而且,对李宗盛来说,在当年制作人这三个字,又是什么意思?与他毕生的志业,又有什么关系?

李 宗盛说,台湾的整个华语流行歌曲,从早期民歌一路发展,最伟大的事情,是当时的校园有大量的知识分子投入这个行业,使这个行业、这个领域从本质上得到提升 及改变。即使日后的门坎降低,但当时这个行业的素质仍然很高的。当年的小李,是一个明新工专的学生,托了很多的关系,好不容易认识了新格的人。在还没有高 速公路的年代,每个周六从新竹搭公路局,来台北做音乐。

在那样的一个时代,李寿全让当时的李宗盛看到,做出一张唱片是如此特别且不容易,是需要这么多的想法。李寿全让制作一张唱片成为了一门真正的学问;可说他启发了当年的李宗盛,让他了解制作人这个工作,如此细致而独特、如此的有意思。

近年李宗盛到大专院校开课、教书,只希望在其中有人体会到他当年一样的感受,被启发而愿意了解Producer这个工作实际上在做什么。

我,就是手艺人

台 湾八零年代到九零年代,即使创造了令人咋舌的产值、极大的销售量,但当时整个唱片工业的基础仍然处在手工业的状态,没有建立让音乐人真正安身立命的环境和 条件,于是当整个行业的游戏规则改变拔掉了,所有的东西也就连锁的被改变、被拔掉了。马世芳问道,如果回头看,李宗盛将怎么看待制作人在这样的情况下扮演 的角色? 是否在环境改变的过程中,出了什么问题?还是其实时代走得太快,我们跟不上?

李宗盛说,在音乐的能力上,他甚至可能比不上合作的乐手,但却最知道他们的音乐语言,进而将这些人集结起来。这样的情境下,身为制作人,他就是在做一个“手艺”。

小李开案子,找寻歌手的气味

在 解严及媒体开放前的年代,李宗盛制作赵传《我是一只小小鸟》(1990),虽说是台北大桥下蓝领苦力给的启发,但这张专辑,最主要是卖给当年的中产阶级- 会买唱片、有共感、会去听演唱会的中产阶级。又比如说,陈淑桦的《梦醒时分》(1989)。在当时的社会,出现大量能支配自己所得的女性,所以必须去创造 一个女性的形象,要上什么电台、要上什么Cue,一切都在他的算计之中,当时的唱片仍然是制作导向。

在 媒体开放之后,大多的唱片公司主管跟老板,都是企划出身,没有一个是“黑手”(制作),于是制作人成为代工的角色。然而,因为Indie(独立音乐)的出 现,现在情况似乎又回来一点。制作人在不同年代有不同的面貌,曾有很长一段时间地位非常低,到目前为止,很多唱片公司甚至没有制作部,于是受完整制作训练 的、科班出身的制作人大量的凋零。

流行歌曲,是每个年代的腔调

每个时代,它的流行歌曲都有自己的腔调:比如三四零年代上海的时代曲、五六零年代台语歌(孤女的愿望)、八零年代飞碟及滚石的全盛期,他们创造了一个中产阶级或向往中产阶级的一种自我良好的想象。

七 零年代的校园民歌时代,大学生进入这个行业写歌,是非常重大的事件——当年的大学生,身价与今日不可同日而语,马世芳说道:“大学生在当年是被捧在手掌心 上的,而这些人也不听华语流行歌曲,并不是歌不好听,而是市场上歌不符合他们的生活状态。这些人认为最高贵的文体是‘诗’,于是文艺青年们开始以诗入歌, 余光中、郑愁宇的诗开始成为创作的题材,而那个年代最大的遗产就是创作题材的多元化。”在那个时代,文坛与歌坛的Crossover极为盛行:钟晓阳作 词、张艾嘉潘越云先后演唱的《最爱》、郑愁予诗谱曲、王海玲演唱的《偈》,还有三毛作词的《橄榄树》、《不要告别》,她与李泰祥的合作,是华语流行乐史上 重要的一页。

在八零年代,李宗盛制作了张艾嘉的《忙与盲》(1985),这张专辑描述了在台湾经济起飞,经济独立的女性的心境及情场失意。“整张专辑听完之后,彷佛看完了一场电影。”马世芳说。

《忙与盲》这张专辑,对李宗盛日后创作女性为主的题材,这是一张处女作,也是呕心沥血之作。

李宗盛说,“歌唱是说话的延伸。”,他带了录音机,去跟张艾嘉聊天,捕捉她说话的情态和语气;后来他觉得,自己不能独力完成这张唱片的文字部份,于是找了袁琼琼、张大春,甚至还有日后得奖无数的录音师杜笃之。在他北投的家里,弄了高跟鞋,在地板走来走去录音。

“当 时飞碟和滚石竞争很厉害,这张专辑出版之后有一天,我在陈彼得的录音室碰到太保(彭国华/飞碟唱片总经理)。”李宗盛回忆道,“当时他对我说,小李,这张 专辑做得不错。”音乐人之间的惺惺相惜,跳脱了竞争关系,来自对手的肯定,对当年自称“年幼、经验缺乏”的李宗盛是很大的鼓励。

回声:我明天要飞去 飞去没有你的地方

马世芳提到了《回声》这张专辑。这个作品,由潘越云与齐豫演唱、齐豫与王新莲共同制作,现在听仍是美不胜收、不可方物。

最 早三毛交的歌词,跟现在专辑内的歌词完全不一样,是较文气的、结构绵密的;后来三毛重新交了一份,全是散文自传体,其中《飞》和《七点钟》难度太高,不知 如何下手谱曲,这个难题最后交到了李宗盛手上。也许是李式唱腔的特色让人太深刻,李宗盛说,于是不对仗的、看起来随意写的句子,该制作该收尾的,就都想到 他。

我不怕 等待你始终不说的答案

但是行装理了 箱子扣了

要走了 要走了 要走了

这是最后一夜了

面对面坐着没有终站的火车

明天要飞去 飞去没有你的地方

钥匙在你紧锁的心里

左手的机票 右手的护照 是个谜

一个不想去解开 不想去解开的谜

前程也许在遥远的地方 离别也许不会在机场

只要你说出一个未来 我会是你的(这一切都可以放弃)

——《飞》

木吉他时代的李宗盛,喜欢刘家昌、谷名伦、林青霞,唱起歌来是学院派带点花腔的;但这样的唱歌方式,录到《寂寞难耐》这首歌,就完全行不通。当时的工作伙伴,丽风录音室老板、资深录音师徐崇宪对他说:小李,你就用讲的吧!就这么启发了日后的李式唱腔。

“这已经成为一种路数,但刚开始,《生命中的精灵》卖的并不好,因为大家并不习惯这样的唱腔,”马世芳说,“不过最有意思的是:即使是写给别人的歌,李宗盛拿回来自己唱之后,大家就只记得他的版本了。”

“我的歌通常都很容易懂。我的文字没有什么,就只是说故事,”李宗盛这么说道“我也许有技术,可我的技术最前提,还是拿来表达我想说的事情。”

马世芳则认为,要把故事说清楚,就已经很不简单。在现今乐坛,并不是没有好歌,而是一种问题意识的情况,现在的年青世代并没有意识到炼字造句的重要性。

“在当代乐坛,多的是小打小闹、小清新。”马世芳说,”不是说小清新、小确幸不好,但只有小清新小确幸的时代,最后难免只剩一个‘小’字。”

对于乐坛后辈,李宗盛说:“对于50岁,我作为音乐人、制作人,我们必须做好榜样给年轻人看,即使无法把他们教好”,他举了与女儿相处的例子,“我不能够保证你的幸福,我只能无条件的爱你。”

对那些“怒气冲天的小鬼”,李宗盛说,我们三十年后再来回头看你们写的东西。

当我在唱“给自己的歌”

入围四项的李宗盛,在金曲奖当天无法出席,于是他笑道,假如真的得奖,必须在讲座现场先发表得奖感言。

他说,如果得奖,其实最感激的,是幕后的工作人员,他们才是真正成就这个行业的人。没有明星没有关系,不能没有这些人。

“如果得奖,李宗盛要转身过去跟这些工作人员深深一鞠躬,我以能够与你们工作为荣!”他这么说。

借马世芳的耳朵,听整部华语流行音乐史

马世芳在讲座开场前,说了一段话。他说,李宗盛为他写了一段序,而那段序,好得简直能直接谱曲来唱。

就在那段序的文末,李宗盛写道:

请你继续,

在众声喧哗时代中,为尽心尽力的音乐人挣些许尊严。

在荒谬浮夸行业里,替混沌不明的现象给出诤言补白。

我的耳朵无需借你,你的耳朵当真不赖。

在讲座进行中,李宗盛问了一句:下一个五十年的李宗盛在哪里?下一个五十年的马世芳在哪里?

被质问的我们,无法回答他的问题,或许这是个无解的难题;但唯一我们可庆幸,至少在这个五十年,我们拥有李宗盛、邂逅马世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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