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 海复兴公园位于雁荡路165号,东邻重庆南路,南邻复兴中路,西近思南路,北靠雁荡路,全园面积8.89万平方米。阅读复兴公园的历史,惊讶的发现,如今 平静的公园,竟然拥有如此多的故事。首次造访复兴公园,是因为女朋友看了一本名叫《复兴公园》的书。而后到达新天地,比起公园,旁边的老城区和新天地改造 的案例可能更让产生兴趣。平淡的边界,平淡的院内风光,本就没有描述中的那种秀美,在高架桥和办公楼的陪衬下,让目光很容易就匆匆掠过。只知道这里的房价 很贵,没办法,上海的样貌是容易让人把地价贴在脸上相看的。奢华或小资或文艺,都能在这里迅速找到自己的位置。复兴公园带着自己年轻的名字,就在那里,时 时地注目着这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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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9年复兴公园沉床花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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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故国与故国
19 世纪80年代的复兴公园还是一片农田,从旧时对它的别称“顾家宅花园”,以及后来的“法国公园”,都能看出这里权力的变换。原本村中的顾姓人家,拥有这块 土地,并作了私园,算是复兴公园的雏形。但样貌无从考证,不知是江南的园,还是无“主义阶级”的园,总之水土丰茂,是个本分上海人的私产罢了。1849 年,法租界出现,但史料记载,顾家宅花园及周边的152亩土地,是在1900年八国联军入侵时,才被法国势力入手的。这中间的50多年发生了什么,租界内 如此大的中国人私有的土地,产生了什么有趣的现象,也只能推测。这之后的8年内,也就是1908年以前的时间里,法公董局在其中的112亩土地建造了兵 营,以作屯兵之用。所以可以断定的是,无论顾家宅花园之前风光如何,这112亩地一定是被铲平以修建新的场地了。新的园景,开始于1909年,算是能找到 的最早的样貌的年代。
为何提到故国。我相信那是一个属于特定年代的主题,今人略对自我有所自信,恐怕也不必把它挂在嘴边。或没有内 部的灾祸,也不必提及。园子易主后,作为工程助理监督的法国园艺师Papot按法国园林特色进行了设计。显著的特点是公园布局中轴对称,呈格子化、图案 化,以花卉、树木、亭榭、山池见长。有趣的是,这里的法国园林特色,不就是法国皇家园林的手法吗。但此前法国在19世纪,就已经出现了城市公园运动。就是 说,抛开皇家贵族的园林府邸,城市中应当引入自然,这也诞生了城市中的公园的雏形。再到20世纪,法国巴黎的艺术运动的发展,影响了现代园林思潮的出现。 而就在1908年,立体派开始走上历史舞台。当法国国内如此这般的时候,在遥远的东方,作为最体现共有进步的城市空间——公共公园,法国人却搬出了法国皇 家园林的做法。这不仅是空间的遥远,也是一种时间的遥远。空间是中法的距离,这不言而喻。时间是作为法国人,或许与皇家没有血脉的那么一群人,也要去向遥 远的过去,向已经过时的皇族产业的意向,索要身在异国的认同感。
这好像还是一个比较普遍的状况,殖民者或半殖民者,不管自身为何阶 级身份,在这样一片土地上,是一定会拿出故国二字抵御差异的,或者说,抵御地域的同化。这点和世博会很像,当然,我说了,故国是特定年代的主题。我们也许 还有这个情怀,别人恐怕已经没有了。但内忧外患的故国,一定有着非常强烈的感触。比较有名的事迹,便是“华人与狗”的另一个版本。公园那时没有那番直接, 而是规定到:中国人不许入内,但照顾外国小孩的中国阿妈和侍候洋人的华仆可跟其主人入园…洋人牵带的外加口罩的狗允许入内。后经华人抗争,于1928年7 月1日取消了严禁华人入内的规定。而在抗争中,南片的部分在1920年筑成了中式的园林区,是中国设计师郁锡麟的杰作。这里也是由于确不存在当代的范式可 以借鉴,而这时的园林,即便是中式,也不归国人使用。法式的园林的身体感触的缺憾,被这块园林所弥补。每处的设计思考均来源于中国传统园林,借型也好,借 意也好,都是中国古代私园的根基。看相关文章的记载,在讲到这处中国园林时,作者根本没法控制那种故国的骄傲。私园,无论地理的距离,还是时间的距离,或 是身份地位的距离,都因故国,被上海消化的一干二净,使用的不亦乐乎。当管理者各把法国和中国的皇权贵族的个人意志搬到上海时,上海的摩登就已经呈现在眼 前了。
二、细致的覆地
这里的“覆地”就是翻天覆地之意。一只脚在二十年代初期,另一只脚跨到二十一世纪的当下。对上海来 说,翻天覆地的形容可能有点过。若是现在复兴公园被拆除了,建了价值连城了住宅公寓,那还勉强算得上翻天覆地。公园的样貌和结构还在的时候,是要好好感谢 保护者的。但复兴公园一路走来,谁也没法把它纯净化的保留。这里有一个“度”的控制,我甚至把“度”的存在的缘故归功于上海。这真是个狡猾的城市。
这 公园在1909年的时候,是被称为顾家宅公园的,为原来的拥有者留了个姓氏。如今走近复兴公园,能读到“法国公园”的字样,那是当时的称谓,百姓读起来的 意思就是和法国有关系。1944年汪精卫政权“接收”租界后,把公园的名字改成了大兴公园,颇有自封本宗的倾向。1946年元旦,公园改名复兴公园,取民 族复兴之意。如今顾家宅花园的名字没有了,加上本身园子被处理成兵营,物质上也没有了,就相当于什么都没有了,实属无奈。但更名不是一刀就切出来的结果, 也走了小半个世纪,所以如今,还是知道有顾家宅这回事的。
从图上看,比较完整成型的复兴公园的结构依据花坛南北向的轴线发展,轴线 外的部分由西侧两个主要的景观节点,以及南侧的中式园林组成。最能说它是法式的地方,就是园中的两处巨大的花坛。它的中轴线正好是北侧科学会堂(原法童小 学)的轴线,规则园林的特征,就是以花坛衬托建筑,将建筑作为花坛轴线尽端的主体景物,以显其雄伟气势。可花坛和建筑中间又被围墙所隔断,所以不被人们所 注意。老的复兴公园围墙,在此处有两个暗门式的装饰,墙顶还有几片花架,暗示了想通的意思,如今围墙改建后已不复存在。花坛东南侧的大草坪面积8000平 方米,主要空间依然受到轴线的影响。现在草坪的轴线由于西侧的修改,已经不与花坛的轴线重合了。南北两处微妙的修改,在大空间上,逐步的削弱了公园南北的 轴线控制。加之如今的树木繁茂,视线的遮挡,那种“一鼓作气”的中心对称的空间就没的体验了。我们可以在花坛和北侧的草木间略微的领略那种轴线,但是完整 的,被细致的抹去了。它还在那,但是你感觉不到,替代的是新的体验,和久而在地后,某种“上海”的东西。
当然更不必说,将纪念法国飞行表演家Vallon的雕像拆掉,而做马恩雕像的故事了。雕像占地不大,但是人与物的关联产生的意思有了变化。细想想,马恩二人与复兴公园,可能总是有点关系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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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9年复兴公园建园之初平面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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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兴公园现状总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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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访客
唯一不是访客的人,只有顾姓人家和当年进驻的法国士兵们。在那之后,此地就没有长久的“主人”了。对于公共公园,你无法对它有家的情感,所有人都是访客。这像是一个被从里面翻过来的布袋,外面是什么一清二楚,里面是什么永远充满未知。
1909 年5月27日法租界公董局董事会会议记录,在讨论顾家宅公园开幕典礼爱拍问题时,有一位委员提出,是否允许中国人进入公园。讨论结果,公董局申明:进入公 园的权利保留给西方人。我脑海中,会浮出一些景象。比如孩童,或大学生们,在当时的上海租界,隔栏而望公园内的草坪,和草坪上悠闲散步的法国妇人、四处奔 跑的洋人小孩。1928年,随着公共租界公园对华人门禁的取消,法租界公董局董事会于1928年4月16日修改了《法国公园规则》,取消了严禁华人入内的 规定。1929年,法租界公董局开始发售五张门券相联的年券,每券1美元,使用5人次。抗战前期,票价每年调整一次,年券由1美元增至15美元。
解 放后,这类高价游憩的访客绝迹,。社会主义的集会占领了公园的每个角落,比如1949年8月1日,文艺界在复兴公园举办劳军救灾游园会,规模宏大,有话 剧、平剧、越剧、沪剧、杂技、音乐、歌舞等共31个文艺团体4800人参加,6天游园活动期间,全市市民涌向复兴公园,购票队伍排至霞飞路(今淮海路)。 售出门票10万张,义卖收入620万元(旧币),游戏场收入350万元。
现如今,这类公园已经全部免费向公众定时开放了。一种奇怪 的感觉是,一个高位的公园也由此回落到了日常的级别,它就是那处的鲁迅公园或别的什么公园。那么也许,它此后就维持这样的状态,成为附近的居民享受生活和 自然的一个普通的公园。访客的属性褪去,地区有了自己新的主人,复兴公园的名号,也会随着访客,逐渐的被时间埋起来,再诞生出别的新的意义。
四、结语
复 兴公园的变迁,很像是一处静置的鲜肉。被西侧的建筑蚕食,被东侧的地块和高架桥从东边分割出来。伴着上海变迁至此,风光不再,但却有新的面貌,而且还留有 可用来追寻故去时光的印记。它有一种气质,你看它一眼,陌生,但能勾起你略带欣慰的悲观主义的情绪。这一小处公园,不知是否在这个角度,照见了上海的变 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