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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都什么人啊

时间:2014-04-24 09:37:26  来源:东方早报  作者:高山杉

——鲍培笔下的三个苏俄东方学家

 

蒙古学家鲍培像 陆林汉 绘

 

  最近泛览西文东方学旧书刊,读到乌伟君(Henry G. Schwarz)整理的蒙古学家鲍培(Nicholas Poppe,1897-1991)的《回忆录》(Reminiscences, 1983)。书中所记学林掌故,多非国内读者所熟知者,下面就挑几个好玩的作一介绍,希望能引起大家注意。

  鲍氏是德裔俄国人,生于山东烟台的芝罘,1918到1924年间在圣彼得堡大学东方语言系随鲁德涅夫(Andrei Dmitrievich Rudnev,1878-1958)、鄂登堡(Sergei Fedorovich Ol'denburg,1863-1934)、巴托尔德(Wilhelm Barthold,1869-1930)等名家攻究东方语言。当时虽然苏联新起,旧俄不在,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圣彼大东方学教师平日里的言行,怎么看 都离苏联人民教师的形象太远了。

  比如《佛教逻辑》(Buddhist Logic, 2 Vols,1930-1932)的作者、精通梵藏语的大学者史切尔巴兹科依(Fedor Ippolitovich Shcherbatskoi,1866-1942),他是前帝俄科学院院士,学问极为渊博,享有世界声誉,但在鲍培眼里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叫兽”:

  谁都知道他是个见女人就走不动的人,而且对待她们的方式很粗暴,其所作所为与人们对一个大学者的期待严重不符。我觉得所有女性对他来说只是些物 件而已,用完就不再需要她们了。有一回科学院常务秘书鄂登堡给他家派去个女打字员帮他做事,没多久她就发丝凌乱衣衫不整地跑了回来,哭着说她死也不要回去 了。我第一个妻子娜塔丽娅的女伴对她讲过,有一次吃饭时她正好挨着史切尔巴兹科依,他居然摸起她的大腿来,直到她小声警告说“再摸我就喊啦”,他这才停下 来。

  从鲍培的叙述来看,史氏这个毛病在圈内似乎早已尽人皆知。希望这个八卦不要坏了大家读《佛教逻辑》以及史氏其他论著的胃口。

  讲完史氏对女性的态度,鲍培继续回忆他对人民民主问题的看法:

  其实史切尔巴兹科依为人真诚、勇敢,从不掩饰他的真实想法。他特别厌恶苏联人称之为民主的那些东西。我记得有一次苏联东方学会(当时还叫东方学 家管理委员会)开会,著名的日本学家康拉德(Nikolai Iosifovich Konrad)宣读了一篇关于古代日本民主制度的论文。在接下来的讨论中,史切尔巴兹科依问康拉德:“我说,教授,您觉得民主到底是什么?”康拉德回答 道:“当人民有权集会和讨论事情,有权投票和选举时……”史切尔巴兹科依马上反驳说:“是吗!就是说允许每个蠢货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啦。”他这句话一出来, 就像扔了枚炸弹,所有人都觉得他会被逮捕的。

  “人民=蠢货”、“民主=蠢货们发言”这类话,从波兰旧贵族出身的史氏嘴中蹦出来,一点也不奇怪。还好他最后没被人民民主给专政掉。像这样敢说怪话却能免于刑罚的,还有生理学巨匠巴甫洛夫。毕竟都是学霸级人物,背景硬,普通人就不要模仿了。

  史氏教过鲍培藏语,课本用古印度佛教学者寂天造《入菩提行论》的藏译本。他是个好老师,教得非常不错。但鲍培的专业是蒙古语,他真正的老师是蒙 古学家鲁德涅夫、弗拉季米尔佐夫(Boris Yakovlevich Vladimirtsov,1884-1931)和科特维奇(Wladyslaw Kotwicz,1872-1944;也是波兰人)。其中最好玩的要属弗拉季米尔佐夫。弗氏可不只有蒙古语这一杆枪,他兼通梵语、藏语和古突厥语,还在巴 黎跟沙畹、伯希和、卢塞洛神甫(Abbé Rousselot,1846-1924, 实验语音学家)和梅耶(Antoine Meillet,1866-1936,印欧语言学家)镀过金,熟悉东方学文献。弗氏带鲍培读的第一部蒙古语书,是十六世纪蒙古学僧Neyichi Toyin的传记。不过这位老兄在治学态度上似乎有些问题,读校样时从来都是马马虎虎的,结果印出来的东西错误百出。鲍培提到他出版的一篇讲演辞,题目叫 《蒙藏之佛教——919年9月31日举办的讲演》。这本小册子可以说是开篇就错,因为谁都知道,9月只有三十天,哪儿来的9月31号呀。每当发现这类错 误,弗氏的反应却是脸不红心不跳,而是高兴地喊一句“嘿!这儿又印错了”,一副与己无关感觉挺好玩的样子。这都什么人啊!

  虽然史氏癖好特殊,弗氏马虎成性,但没人质疑《佛家逻辑》和《蒙藏之佛教》是他们的爸爸代写的。不过另一位蒙古学名家波兹德涅夫 (Aleksei Matveevich Pozdneev,1851-1920)的情况就不同了。波氏去世后,他搜集的蒙古语写本、刻本以及未刊论著的手稿,都被其遗孀卖给了苏联科学院,负责整 理和编目的正是鲍培。鲍培在这批东西里发现了驻北京俄罗斯馆的巴拉第(Palladius,1817-1878)从汉字音译本复原成蒙古语的整本《元朝秘 史》,这是当年巴拉第委托给波氏帮他出版的。结果波兹德涅夫只刊行了一些片断,只字不提巴拉第送给他的是整部书的复原本。鲍培还注意到,波兹德涅夫在杂志 上发表过一篇文章,谈用俄语标音符号转写《元朝秘史》汉文音译字的问题,内容竟然全是基于巴拉第之说。鲍培感慨道,虽有拉丁语格言劝大家“对死人,要么喊 好,要么啥也甭说”(de mortuis aut nihil aut bene),但他还是要让波氏剽窃巴拉第一事彻底曝光。

  此后,鲍培陆续发现了波氏习惯性抄袭的其他证据。在1895年和1897年,波兹德涅夫石印出版过两本有关蒙古语文献史的讲演录,但其内容竟然 全是抄自他的学生柯赫(Georgii Kokh)的博士论文。柯赫在答辩前不幸死于结核,波氏就把他已经写好上交的博士论文藏了好些年,等所有认识柯赫的同学都毕业离校了,才把它拿出来署上自 己的名字出版。这得有多粗的神经,才能做得如此心安理得呀!巴拉第作品的整理刊行者、波氏以前的学生柯津(Sergei Andreevich Kozin)告诉鲍培,有一次波氏前往卡尔梅克地区调查,在某卡尔梅克富人的帐篷里住了一晚,第二天早上临行前居然顺走了一尊银佛像,结果被主人抓了个现 行。像波兹德涅夫这样严重不靠谱的人,不能不让鲍培怀疑他发表过的所有论著都是抄袭来的。那句拉丁语格言也许应该改成:“死了的坏蛋,更不能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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