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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联生活周刊:阅读细节里的马尔克斯

时间:2014-04-23 10:43:55  来源:互联网  作者:方恨少

 

2007年,加西亚·马尔克斯回到位于哥伦比亚加勒比海岸附近的老家阿拉卡塔卡。

2007年,加西亚·马尔克斯回到位于哥伦比亚加勒比海岸附近的老家阿拉卡塔卡。

Alejandra Vega/Agence France-Presse — Getty Images

人们常说中国作家深受马尔克斯影响,他的风格在1980年代泽被一 代作家,从莫言,余华到马原,苏童。2011年《百年孤独》授权版在中国出版时,莫言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说:“马尔克斯是灼热的高炉,我们都是冰块。我们一 旦靠近它就会蒸发掉,唯一的办法是躲开它、远离它,千方百计走自己的路。这二十年来我始终在跟马尔克斯搏斗,本来以为离他很远,但不知不觉感觉又贴到他那 儿去,这是很痛苦的过程。”而马尔克斯式的魔力恰恰体现在他以丰沛想象和华丽技巧构建的繁密细节上,正如莫言所说:“在中国人的经验里面,在我这样作家的 乡村经验、记忆里面,类似于《百年孤独》里面很多的细节描写比比皆是,可惜我们知道得晚。”

相比经常被人赞美的“创造一个世界”的宏大手笔,我更留意加西亚·马尔克斯卓越的细节感。没有细节能力支撑的宏大,只能流于粗糙和虚假,这是泱泱模仿者身上常见的通病。

除在中国知名度最高的《百年孤独》外,以细节推动叙述的手段以致炉 火纯青的,是马尔克斯自认为“最好的小说”——《霍乱时期的爱情》。他有一种奇妙的精减法,能把大事件"减弱"。比如对死亡对处理:《霍乱时期的爱情》开 头第一段,就是乌尔比诺医生的好友阿莫乌尔利用氰化金气体自杀的事件。但作为一个事件,它已是过去时表述了,尸体是静止的,而阿莫乌尔与女佣间神奇的爱 情,也是通过遗书和未亡人的简单叙述来间接勾划。如果说,这里的刻意淡化还包含其他技术考虑――比如不想把读者的注意力过多地从尾随而来的主人公乌尔比诺 医生的死亡上分散开去,那么近末尾处,阿里萨花朵般的十几岁小情妇阿美利卡·维库尼亚的死,似乎就不必顾虑效果上的喧宾夺主了。事实上,对于维库尼亚死亡 的描述,已经精简到叙事的边界:一处只短短几句话,提到小女孩在未上锁的箱子里发现了阿里萨写给费尔米纳的信,下一次就是阿里萨在与费尔米纳出游的船上接 到报告维库尼亚死讯的信件。

与此相反的是,一些本来微不足道的细节,则被马尔克斯放大、提升。 其中之一是《霍乱时期的爱情》中阿里萨的情书:青年阿里萨充满矫情词藻的书信,都是“用职业抄写员的清秀的字体写在一张纸的正反两面”,而暮年的阿里萨重 新给初恋情人写信时,开始使用打字机,马尔克斯不厌其烦地描述老人如何从秘书兼旧情人的办公室搬了台打字机回家,如何记熟键盘上字母的位置,如何练习盲 打,如何撕了打打了撕,如何在细心关注了称谓、签名、信封花饰等细节之后,发出这样一份宛同“恰如其分的商业函件”的信;之后阿里萨又突然想到了送花, “由于给一个新寡女人送花,以花表意就成了难题。一朵红玫瑰花象征火热的激情,有可能对她的守丧是一种触犯。黄玫瑰花有时象征好运气,但通常情况下是表示 妒嫉。有人跟他谈到过土耳其黑玫瑰,也许那是最合适的,可是他院子里没有。他想来想去,最后决定冒险带一朵白玫瑰,他本人不象喜欢其它玫瑰花那样喜欢它, 因为它平淡无奇,没有什么意思。最后一刻,为了避免费尔米纳多心说玫瑰刺有什么含意,他把刺全部掰掉了。”寡妇费尔米纳高高兴兴地接受了阿里萨送来的不含 任何意义的白玫瑰。这样花费笔墨、照顾周详的小细节比比皆是,如果把它们用理论批评的解剖刀,从文中剔出来单个观察,也许得出的结论是:它们像中性的白玫 瑰一样,显得毫无深意。可一旦将它们放回文中,叙述就立刻因为这些绵延不断的细节而流动起来。

而在马尔克斯最著名的中篇《没有人给他写信的上校》,其中的细节的节奏始终被处理得绵延粘稠、不紧不慢:给一只舍不得卖掉的斗鸡买玉米、在清晨用小刀刮下混了铁锈的咖啡末、没完没了的雨季和因此而引起的便秘……是内敛的语言和不厌其烦的细节,推进着这个令人绝望的故事。

再如受争议颇多的《一件事先张扬的凶杀案》。还有谁能把一场凶杀案 刻画得如此缺乏高潮呢?确切说,马尔克斯在此设计的环形结构,使得高潮成为不可能。小说始终处于一个平缓的坡度之中,故事的轮廓是用细节从各个角度和方向 填出来的。一方面,整篇作品的叙述流波澜不惊,另一方面,每个角落都有不安的小骚动,于不事声张处,给人以巨大的震惊。

用马尔克斯自己的话说,他剔除一切“浮夸文风、词藻的堆砌和夸张性 的声响法”。他可以把事物描述得有趣,但绝不会故意一惊一乍。他把最奇异的事情,用最平静的方式说出;把最微小的事情,用最耐心的方式说出。在他的叙述 中,大和小,高和低,都在同一平面上。打破大情境,削弱高潮、填平细部,从而使得叙述呈现不间断的流动。

这种奇特的叙述流,其实就是马尔克斯一直追求的那种外祖父母讲故事 时不紧不慢的方式。若干年后,已成为作家的马尔克斯终于重新发现了它,在随笔《一定要这样讲故事》中,他写道:“事物并非仅仅由于它是真实事物而像是真实 的,还要凭借表现它的形式……必须像我外祖父母讲故事那样老老实实地讲述。也就是说,用一种无所畏惧的语调,用一种遇到任何情况、哪怕天塌下来也不改变的 冷静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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