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为王文志在微博上发布的宋林和杨丽娟的合影

 

 

撰文/卢梦君 林周灵 李淑平 郭清媛 王欢

 

宋林落马出乎他自己和绝大多数人意料。

昨日18时30分，中央纪委网站发布消息，华润集团董事长、党委书记宋林涉嫌严重违纪违法，目前正接受组织调查。

4月15日晚，新华社《经济参考报》首席记者王文志向中央纪委实名举报，副部级官员、华润集团董事长宋林。

王文志的举报涉及宋林在华润收购山西金业资产过程中存在严重的渎职行为，造成巨额国有资产流失，以及包养情妇并涉嫌贪腐等问题。

去年7月，王文志首次实名举报宋林渎职及巨额贪腐一事。此次二度实名举报，两天后，宋林落马。

就在4月16日上午，宋林还在华润集团官网紧急发布个人声明。

宋林在个人声明中称，对王文志的举报极为愤慨，举报内容纯属捏造和恶意中伤，希望有关上级机构及相关部门尽快进行调查。

日前有媒体报道，华润集团正谋求重组并赴港整体上市，有前华润高管向《证券日报》透露，举报事件“肯定会对公司的集团上市产生影响”。

十八大以来，已有包括中石油集团原董事长蒋洁敏、中国出口信用保险公司原副总经理戴春宁、中国铝业公司原副总裁李东光在内的10多名央企高管被调查或被判刑。

国资委纪委书记强卫东日前在接受《中国纪检监察报》采访时表示，当前央企反腐败斗争形势依然严峻，一些不正之风和腐败问题亟待解决，信访举报、查办案件的数量呈上升趋势。

强卫东透露，将开展向央企派驻纪检机构的试点，央企纪委书记从5月1日起不能分管其他业务，要专职“反腐”。

反腐专家李成言此前曾指出，“根据中石油的情况来看，央企的问题不少。国家利益部门化，部门利益个人化，在央企当中表现地极为特殊，具有典型意义。”

 

王文志两度实名举报

 

4月15日，新华社《经济参考报》首席记者王文志在新浪微博上公开了一份给中央纪委的实名举报函。

王文志写道：“尊敬的中纪委领导：我在去年7月17日曾实名举报副部级官员、华润集团董事长宋林在华润收购山西金业资产过程中存在严重的渎职行为，造成巨额国有资产流失。出于对中央和中纪委的信任，今天我依然再次以公民的身份实名举报宋林包养情妇，并涉嫌贪腐，具体见长微博和照片。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王文志。”

王文志在长微博中称，宋林包养江苏籍情妇杨丽娟，利用职务影响，将杨安排到华润的合作方瑞士联合银行集团（瑞银集团）香港和上海分支机构上班；杨成为宋林收受贿赂和洗钱的重要渠道，并以本人或亲属的名义在境内外拥有十几亿元以上的资产。

与此同时，王文志还在微博上发布了宋林和杨丽娟的合影作为举报证据。

两张照片中，宋林与同一名短发女子相依偎，两人分别在床上和摆放着红酒的圆桌前。

王文志说，“在过去的一年里，我看到了党中央从严治党和全力反腐的决心和毅力……我会尽一个公民的责任和义务，将我所掌握的所有证据全部提供给中纪委等部门，全力协助中纪委调查此事。”

去年7月5日，《经济参考报》曾经刊发王文志关于华润集团的一篇报道。

在这篇名为《华润电力并购金业项目被指数十亿国资流失》的报道中，王文志写道，华润电力控股有限公司花费80亿元收购民营企业山西金业集团所属煤矿以及焦化厂等资产，估价比同煤出价高50亿。

此外，“所收购项目问题重重，亏损严重，其中一煤矿竟然是一闲置多年的未开发井田，已成为当地农民的放羊场地。”

该报道刊发12天后，7月17日，王文志在新浪微博公开举报“宋林等高管在收购山西金业资产的百亿并购案中故意放水，致使数十亿元国资流失”。

另据人民网7月18日报道，中央纪委表示已经收到该举报，现已在程序处理中，“请耐心等待”。

事实上，在王文志之前，山西籍媒体人李建军亦曾举报过宋林，但未有回应。

根据李建军讲述，他起初只是在举报山西煤商张新明时，猜测事涉华润，随后经华润内部人员秘密爆料之后，华润与张新明的巨额交易事件被坐实。

2013年4月，《中国经营报》长篇封面调查“国企买卖”首次披露华润整合金业事件的大型调查。随即，该报道引发了华润集团“小股东集体维权”。

就在彼时，王文志介入，其实名举报掀起又一波关注热潮。

昨日，当得知宋林被调查时，李建军称心情不错，他准备告别历史，放下包袱静心读书。

 

华润两度公开回应举报

 

去年7月18日，王文志首次公开举报后第二天，华润电力即发布澄清公告。

华润方面在公告中称，收购山西煤矿及相关资产，均经独立评估师进行估值。太原华润就山西煤矿及相关资产向金业集团支付的代价以及其他条款及条件乃订约方经考虑所有相关因素后经公平磋商确定，代价实际上低于总评估值。

不过仍有媒体指出，华润电力澄清公告并未对外界关注的收购时多付定金，以及收购款如何支付，管理层为何在手续不全时急于收购等问题进行说明。

今年4月16日，同样在王文志举报的第二天，华润集团在官网上发布“宋林个人声明”。

声明称，本人注意到网络媒体上有署名人士王文志向中纪委举报本人。本人谨此声明：举报内容纯属捏造和恶意中伤。此种行径已经对本人及家人和公司的声誉造成了极大伤害，希望有关上级机构及相关部门尽快进行调查，本人亦将通过法律途径对一切造谣诽谤人士及机构追究民事及刑事责任。落款“宋林”。

昨晚，中央纪委宣布宋林正在接受组织调查的消息发布后，华润集团再次发布公告。

公告称，公司董事长宋林目前正接受组织调查，公司将全力配合调查工作，并努力确保各项业务正常开展。

 

王文志：考虑过遭遇迫害的可能

 

昨日，记者多次通过多种方式与王文志联系，均未有结果。

王文志1979年2月18日出生，山东潍坊人，至今仍未婚，2001年起在《经济参考报》供职。在微博上，他给自己的标签是：做好记者。

目前，王文志的新浪微博粉丝数量已有12.83多万。在其微博上，可以看到他更新的最后一条消息是：“中央反腐的决心给了我勇气。我只是尽了一个公民的责任和义务！感谢大家的支持和关心！”

王文志的同事告诉记者，自4月15日，王再次举报宋林后，他仍有正常上班。据他同事形容，王的性格属于嫉恶如仇。

而王文志本人曾表示，自己有一种新闻理想主义，希望社会变得美好，希望通过采访报道让社会知道更多真相。

事实上，王文志曾在微博中多次强调做记者的正义感。2013年9月28日，他发微博说：“今天跟社里一个老记者聊天，他一句话我深为认同：做记者的人第一品质应该是具有正义感！”

去年7月，王文志在接受《新京报》专访时曾谈到，为何要实名举报以及举报线索和证据的来源。

2013年年初，“我发现有媒体在关注这个事儿，也有人给我邮寄了一些举报资料。我看了资料发现，这是一个‘事儿’， 我就着手开始调查。”

从接到线索到发布实名举报信息，王文志用了近半年的时间，前后去山西实地调查三四次，取得了不少证据。

王文志认为，在巨额收购案中，宋林等高管100%存在问题。“宋林的个人意见起了很大作用，包括后面的违规提前付款等等，这违反了收购协议。我有证据证明，付款环节是在宋林的指示下完成的。”

王文志否认举报是在炒作，在举报前，他曾考虑过自己有遭遇迫害的可能，“但我要做正义的事情，我不怕。”

今年4月16日，王文志再次向《新京报》记者表示，“监督是每一个公民的权利。我只是看到中央反腐力度前所未有，我想尽一个普通公民的责任。”

王文志说自己这几个月一直在核实，通过多渠道证实了本次举报内容的真实性，掌握了宋林包养情妇和涉嫌贪腐的证据，并且会将证据提供给中央纪委。

王文志称举报至今生活并未受影响，只是接到两个威胁电话，“一个是年前的，电话中威胁我‘你小心点儿’，一个是今年年初，电话中的当事人好像知道我仍在调查，告诫我‘注意点儿’。”

同日，王文志在接受《京华时报》记者采访时表示，他已经把新的线索和证据通过网络递交给了中央纪委。目前也没有收到华润集团有关人员与其联系，“我说的都是事实”。

 

央企腐败案件呈上升趋势

 

国资委纪委书记强卫东日前在接受《中国纪检监察报》专访时谈到，当前，中央企业党风建设和反腐败斗争形势，滋生腐败的土壤依然存在，反腐败形势依然严峻复杂，一些不正之风和腐败问题影响恶劣、亟待解决。

强卫东说，央企信访举报、查办案件的数量呈上升趋势，一些腐败案件给企业造成巨大经济损失，严重损害了职工群众的切身利益，严重影响了中央企业的形象。

据《北京青年报》报道，十八大后掀起的反腐风暴中，央企系统中至少有十余名高管落马，被称为反腐“重灾区”。据新华社统计，在央企中，“老虎”“苍蝇”被拍最多的是中石油系统（5人），其次是中国移动公司（3人）和图书出版单位（3人）。

此外，去年中央巡视组分别对中储粮总公司、中国出版集团公司、三峡集团开展了为期两个月作用的巡视，均发现不少问题。

去年9月23日，中央第一巡视组组长刘伟指出，中储粮公司内部监督管理不够严格，纪检监察力量薄弱，基层腐败案件高发多发，对干部管理不够严格，日常经营管理方面虚报库存、掺杂使假等问题时有发生。

去年9月25日，中央第九巡视组组长陈光林指出，中国进出口银行存在廉政风险，有利用信贷权谋取私利的情形等。

今年2月17日，中央第九巡视组组长侯凯指出，三峡集团有的领导人员亲友插手工程建设，一些招投标暗箱操作，工程建设项目分包现象比较普遍，选人用人工作问题比较突出，个别领导人员带病上岗等。

4月16日，反腐学者杜治洲在中央纪委网站发表署名文章称：“当前反腐倡廉呈现出了‘中央高度重视’、‘百姓高度关注’、‘贪官高度紧张’之‘三高’势。治理腐败需要‘零容忍’。”

前日，杜治洲在接受专访时谈到，当前打虎态势，在中国历史上是非常罕见的。

杜治洲说，当前反腐败的有一个新特点：干净利落，不拖泥带水。行动利索，来自于身份独立，这是十八届三中全会《决定》提出的“查办腐败案件以上级纪委领导为主”在实践中的真实反映。

杜写这篇文章的由头，是3月22日党报的一场“自摆乌龙”。中央纪委网站当天通报时任江西省副省长姚木根落马，而当天的江西省委机关报《江西日报》上，姚木根的署名文章仍赫然在列。

无独有偶，就在华润集团在官网上发表宋林个人声明一天后，中央纪委的“铡刀”已经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