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当前的位置:首页 > 洋洋大观

來去花、霧 - 江青

时间:2014-03-31 10:33:57  来源:豆瓣  作者:

 

國聯五鳳舊影


二○一三年十一月底在台灣參加「金馬五十」影展,第二天又參加了中央國家圖書館舉辦的「江青藝術生涯五十年」資料捐贈儀式,其後赴北京,參加三聯出版我的簡體版書《依依故人》新書發佈會。


風塵僕僕回紐約後沒幾天,適逢男低音歌唱家田浩江先生在卡內基音樂廳(Carnegie Hall)開演唱會「三十而立」,知道這是對他個人具有重要意義的一場演出,趕緊訂票。節目單上他寫:今天是我走上歌劇之旅的第三十年,前後顧盼,一路南北東西與我相伴、給我激情的──就是歌唱。今晚,我將用歌聲講述每一首歌的故事…他演唱會的第一部份:中國藝術歌曲中,就選了黃自(1904-1938)由白居易以《花非花》為調名改寫的曲目,唱詞第一段取原詞:


花非花,霧非霧;夜半來,天明去。


來如春夢幾多時?去似朝雲無覓處。


富有朦朧美的這首詞我從小就偏愛,歌聲也一直與我在漫長的人生道路上相伴隨行。花、霧、春夢、朝雲,這幾個意象都空靈、飄渺,詞的意象精練,之間又無銜接,具有很大的跳躍空間,加上來和去兩字的運用,更使我咀嚼不盡,聯想不斷。


坐在聽眾席中聽老友高歌此曲時,不由自主的我的眼眶濕潤了,一種莫名的感慨襲上心頭,是因為知道浩江、Martha夫婦這些年來在輝煌成績的背後所付出的艱辛、奮鬥、犧牲、掙扎的故事?亦或還有其他的感懷?一時之間我也顧不及細意琢磨。


音樂會後的慶祝晚宴中,我喝了杯香檳,但完全不感到餓,那晚他的曲目非常豐富,且多首具有無與倫比的魅力,但只有《花非花》在我胸臆中來回。回到家中久久無法入眠,盤繞在我腦中的仍然是「靡靡」之音「霧非霧」,來…去…去…來…。


霍然,我意識到在這過去一段的時間,一連兩個「五十」,外加上《故人》出版的系列活動,使我活在過去式──對「往」的感懷和嗟嘆中。因此當聽到這首歌時,歌詞的意境,不免勾起了我對逝去歲月的緬懷、欷歔。


記得去年二月因出版《故人故事》我去台北參加國際書展,承蒙前輩李行導演不但參加發佈會,還特意設了飯局。我們聊天時他一直在慨嘆:今年「金馬五十」,國聯要是存在也恰好是五十個年頭了,但國聯的人都走了,李翰祥、朱牧、宋存壽…唉─也還只有當年的五鳳俱在,也許你們該一同來參加盛典,讓知道的觀眾一同回味當年的盛景,翰祥當年對台灣電影的貢獻…李行導演表示會負責聯繫五鳳之一的甄珍和仍然在台灣的同事,我答應盡可能的去聯繫境外昔日與國聯相關的人。


於是我們分頭去找人,飛到香港見了汪玲(五鳳之一)和劉易士(副導演),到北京聯繫上燕萍(李翰祥導演大女兒)當面轉達了李行導演的也是我的願望。


秋天剛由瑞典回到紐約不久,就接到一通「你猜我是誰?」的電話,我還沒有反應過來,對方就說:讓你猜十次你也不會猜到,我是小雨、鈕方雨…。原來當她得知國聯五鳳應邀參加「金馬五十」時,馬上要了我的電話,萬萬沒想到的是:她在華盛頓三十多年,我在紐約四十多年,居然彼此不知道;再問近況,才發現她的先生電影演員武家麒和我的先生Birger都在二○○八年往生,談到此處我們在電話兩頭泣不成聲。


小雨和家麒三十多年前到美國來旅遊,在完全沒有預計的情況下,為兒子的教育着想決定留在美國,開始艱辛創業──開餐館。此後他們就沒有再出過境,也無暇顧及其他,回國探親、出國旅遊都是退休以後的計劃。目前她仍然經營在馬里蘭州的中餐館,想必她分身乏術,我馬上自告奮勇去探望這位四十餘年未有任何聯繫的當年好姊妹。


動身前知道千方百計遍尋不獲的五鳳之一李登惠,竟然也通過報紙、電視的尋人廣告和她在東京聯繫上了,真是喜出望外,我趕緊通報了小雨。


數日後,我和小雨在華盛頓車站上淚眼相視,笑容掛在我們佈滿細紋的臉上。


「小青,為這一刻我已經夜不成眠幾天了…」


「真像在做夢呵─這一來一去多少年啦?」


在小雨家剛坐定,我們就先給李行導演、後給李登惠打長途,報告我們悲欣交集的相聚,李導演動情的說:如今五老鳳同赴「金馬五十」,是多麼不可思議的事啊!登惠在電話那頭抽泣着:雖然我的腿剛剛動完了手術,但就是需要坐輪椅,我也要去參加,我們不能再失散大半輩子了…


六十年代末期登惠遠嫁日本,從此息影。七○年我逃離影圈,赴日本等赴美簽證時,在東京就住在登惠老公家經營的旅館中,得到她無微不至的照顧,我一直感念在心。七八年和Birger有機會去東京時也約請他們夫婦聚餐,八二年我任香港舞團藝術總監時,登惠全家來香港旅遊,我幫忙定旅館,陪他們遊玩,算盡了一下地主之誼。以後,為了小兒子的教育,我住在瑞典的時間多,演出工作繁重,滿世界東跑西奔,就和她失去了連繫。


在華盛頓的那幾天,小雨和我眼睛一睜開就開始聊天,看着我《故人故事》書中的照片,憶想起六十年代國聯的歲月:六四年合作《狀元及第》,她反串小生我演青衣,一起編排身段往戲裏套;這之後,我們僅僅合拍了五鳳全體加入演出的《幾度夕陽紅》;俞大綱老師和師母對我倆的厚愛;五鳳當年都在不到二十歲的花樣年華,形影不離的參加影展、戲院開幕、社交宣傳、公司舉辦的體育活動…。我回答她連珠炮式的問題,包括我私人的以及那些與國聯合作過的幕前幕後的同事和友人,不管是已逝去的還是仍然健在的她都關心都想知道。最後她問我:「記不記得你送給我結婚的禮物?」我搖頭,「看你,我還保留得好好的呢!藍灰色的胸針,我拿給你看…」


一個月後我們在台北又聚首了,周到的主辦單位安排我們同住晶華酒店,甄珍台北有家,汪玲最終落跑──缺席,於是我、小雨、登惠三老鳳如四十多年前一樣形影不離,早上相約共用早餐,一起參加了所有大會安排的活動,劉易士、金秀夫婦也專程由香港趕來參加盛會。「金馬五十風華展」中特意佈置了國聯展台,金馬執行主席聞天祥先生在那裏主持了「國聯五鳳聚首」記者招待會,他簡述了國聯在六十年代對台灣電影發展的影響,也讓我們和聽眾分享當年國聯生活點滴、重聚心得。汪玲缺席,金馬名譽主席李行導演打趣的說:就當我是第五鳳罷!面上帶着些許無奈的苦笑。我知道他花了很多心思策劃把五鳳聚齊在金馬五十上,有關國聯展台的佈置他也親力精心督導。對於這樣一個難能可貴的相聚機會而四缺一,大家都感到不可理解而有美中不足的遺憾。


第二天早上,各大報上刊登了四老鳳站在五十年前拍的、五鳳亭亭玉立在國聯大門口前的照片。下午看到瓊瑤姊她感慨的說:嗨─看到這張照片,不得不承認鳳都老了,歲月無情啊…


在影展上不但見到了久違的老朋友們盧燕、歸亞蕾、凌波、秦祥林、張艾嘉、林青霞…更使我驚訝、讚嘆不已的是頭一回見到了第二代,登惠、王羽的女兒,甄珍、柯俊雄的兒子都伴着老媽、老爸走紅地毯。年輕人在他們口稱江阿姨的眼中個個彬彬有禮,男俊且瀟灑,女美且溫雅。


王羽和我四十多年沒見了,一見到他美如玉且舉止落落大方的女兒,就猛的讓我憶起她的母親──當年的學生情人林翠。記得六十年代中期,為了林翠要到台灣來探王羽的班,王羽急的團團轉,到家來找我,要我教他如何鋪床叠被;他拍着戲分身乏術,求我幫忙給林翠買電影票,還再三叮囑票要買三張,為的是那樣左右兩邊是空位,他不能忍受情人身旁有別人。他居然記得我們習慣用上海話交流,說:我現在是老頭子了。我答:我也是老太婆呀!無法在現場細聊,他熱情的拉住我說:儂到我屋裏來吃飯,我一定自家親自下廚房做!


人生來去匆匆,朋友聚散也匆匆。在我房中臨別依依互道珍重時,一向善良溫厚的登惠笑眯眯的拉着我和小雨說:我在《狀元及第》影片中演你們的丫鬟,我現在有條件當主人了,你們明年春天到日本來玩嘛,住在我家看看我的孫子、孫女,我們一起去賞櫻花、繼續聊,多美啊!


我和小雨的眼中蒙起了一層霧。

来顶一下
返回首页
返回首页
发表评论 共有条评论
用户名: 验证码:
推荐资讯
饶毅,不做院士又怎样?
饶毅,不做院士又怎样?
嫁给梁山的女人——女烈士扈三娘事迹感动大宋
嫁给梁山的女人——女
司徒文:我所知道的北大武斗
司徒文:我所知道的北大
 NASA:依赖施舍的伟大
NASA:依赖施舍的伟大
相关文章
    无相关信息
栏目更新
栏目热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