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秦晖、高华还是杨奎松，都有一个毛病——历史学实证主义。他们的研究是否都真的很实事求是，那是大可商榷的。但是不管水平高低，这几位都有一个毛病，因实证主义而来的傲慢。总是以为有一把史实在手，就可以佛挡杀佛，人挡杀人。

历史学实证主义傲慢无非是以为个别的历史经验和事实可以解释一切，反对一切普遍性抽象分析。这是十足的德国历史学派的理路。近者，则以英美之经验历史定调宪政演变，以为非东施效颦，亦步亦趋，不可得宪政之果。实乃邯郸学步也欤！

将 宪政原理特定化、经验化、实证化，这条历史学实证主义之路绝对是错误。它将先行扼杀任何宪政移植的可能。因为历史学实证主义的宪政观无非就是反复言说一件 事：路径是锁定的。典型的经验拜物教。假如经验和真理本来就是合一的，那么最简单的归纳也会揭示出真理来。照此假设，世界上就不应该有那么多愚蠢的思想和 行为。可惜，在上帝面前装聪明，总是太过自大。可以猜想一下，上帝会对此发笑么？

历史学实证主义的宪政观得提防滑向种族主义。被精心掩盖在历史话语背后的偏见将成为分享此类宪政观人士的共通语。然而这与自然权利的普适性截然对立。所以历史学实证主义对宪政的支持无非是个人情趣式的赏玩，不管支持得多久多强，都纯属偶然。换言之，是个双重误会。

之 所以说是双重误会，乃是因为他们既误解自身，又误解了宪政。他们好慕宪政，其实只是因为它好看，更是因为它具备的经验主义色彩使之更容易被实证主义化。其 实这更像是古物玩友的历史认知兴趣。博学不是为了寻求真理，寻求真理倒是为了博学。他以为自己热爱自由，其实也只是以为。

历史炫技派的认 识论基础是自相矛盾的。既然英美宪政的经验路径已经锁定，那作为在另一历史境遇中的个体，又为何要好慕之、追求之呢？这不是要求彻底更换历史经验吗？相当 于先把血肉全换掉，再来谈论健康问题。这一立场中隐含着的白纸作画的建构主义意味，丝毫不比圣西门主义者更弱。所以，历史学实证主义反而是更加唯理论和激 进的，锋芒所指，将导致一切以普遍规则和制度为目标的自由主义经验行动都遭唾弃。换言之，这是一种改头换面的历史决定论。

结果会是非常古怪的。这些最激进的思想并不会导致扎扎实实的经验行动。因为据说对于一个几千年都缺乏宪政经验的文明，只有宿命式地等待它哪一天突发奇想，自愿改变。至于如何改变，对不起，俺们拿不出任何前瞻性的看法和建议。所以历史学实证主义者的结论非常简单——

你要宪政和自由吗？那就像施特劳斯一样关起门来说风凉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