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初，北京后海龙头井胡同的丁奶奶家发生一场火灾，3间猫舍烧得只剩房顶木架，几十只猫葬身火海。她只是一名退休教师，一生未婚。从1973年开始收养 流浪猫，1999年被媒体报道后，越来越多人往她家门口送猫。刚出生的，生病的，残疾的，以及只是不想养的，一筐筐扔下，最多时一筐10只，扔完给丁奶奶 打电话。

发生火灾时，丁奶奶已经84岁了。不管什么理由，都没有比孤寡老人照顾上百只猫困难的，可是遗弃猫的人，怎么想呢？或者他们觉得丁奶奶是善良的人，比别人 都爱猫，猫到她手里能好好活下去。这种信任让人心酸，似乎社会上只要存在一个好人，自私的人就可以减少负担。以至于去年冬天北京动物园拆除猫舍，让流浪猫 无处安身，也那么振振有词。

我想起这些，是因为今年新年刚过，河南兰考一家私人收养所发生火灾，8名儿童7死1伤。而户主是收养过上百名弃婴和孤儿的“爱心妈妈”袁厉害。她不识 字，80年代末在人民医院门口摆摊，常看到被遗弃的婴儿，就抱起来养。有残疾的，有脑瘫的，有白化病的，也有正常的。孩子们住在她摆摊的棚子里，没有夭折 的，都长大了。和丁奶奶相似的是，被媒体报道后，有人像送猫一样把不要的孩子放到她家门口。

袁厉害开始收养弃婴时，兰考还没有福利院。到了最近几年，政府才设了救助站点，并对她进行资助。给20几个孩子上了户口，每个每月补贴70元低保。火灾 后，袁厉害却被控制起来，追究其非法收养的责任，在社会舆论的压力下，才改口为：私自收养。除了火灾中丧生的孩子，剩下的都被接走。

私人收养所的出现，和爱心猫舍一样，是善良的人出于本能救助那些生命。袁厉害收入菲薄，不具备收养能力，但20几年都在做“超出能力”的事。正如别人怀疑 她骗保时，她说如果70元一月有人可以照顾得更好，那就让他去做。是的，这样的价格福利院都做不到。民政局之前默许她的收养行为，正是利用她分担责任。即 使现在承受了这样的打击，她依然说，要是孩子直接放到她门口了，她还会收。

上百个孩子被遗弃，他们的父母没被追究遗弃罪，没经过合法程序的“爱心妈妈”被迫交出孩子。成千上万的猫被遗弃，志愿者为它们在动物园搭建猫舍，也因违规 而被拆除。在这些现象的逻辑里，私自比自私有罪。可怕的是，它蔓延成一种“常识”。在街头看见倒下的老人，围观者会知道，擅自扶起他可能被追究责任，不扶 不碰则万事大吉。

越来越少人相信，人是可以那么好，那么热心肠的。他们用冷漠保护自己，也用冷漠伤害自己。这是政府和机构没有充分发挥职能，民间团体又得不到支持而产生的两难境地。可惜抱怨远比行动的人多。有能力的人不作为，没能力的人在超负荷，以致做一个好人的成本比过去要大10倍。

收养过上百孩子的“妈妈”比福利院靠谱，收养过几百只猫的“奶奶”比动物园有爱，这便是最脆弱信用关系下，普通人的内心投票。可是这样的“好”也快透支完了。人们将陷入不敢私自做一件好事，又对公权力充满期盼的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