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中陈水扁的“特权”有：报到时管理员帮提行李；4平方米的宽敞牢房，仅一名室友；和同房受刑人单独用餐，不必到餐厅集体用餐；在牢房做细软手工，不用下工场。

陈水扁牢房主要待遇。 （CFP/图）

短短30分钟车程后，陈水扁从“前总统”转变为代号“1020”的囚犯。

12月2日下午1时许，陈水扁吃完在台北土城看守所的最后一餐，登上20人座的中型警备车，启程前往桃园县的台北监狱。

从这天开始，他每年享有的800万元新台币（约合人民币180万元）礼遇金停发，专用车辆撤销，随扈一个都不剩。

办理入监过程中，工作人员依惯例询问陈水扁经历，以便日后安排他适合的狱中工作。陈水扁回答说，“我当过‘总统’”，“擅长治理”。这被台湾媒体评论说，“治理”过台湾八年的陈水扁，其实并不“擅长”。

入狱第一周，陈水扁服刑状况如何？他还剩多少“前总统”的特权？

“只是换了个地方而已”

12月2日上午十时，陈宇（化名）就赶到了台北监狱。他是台湾一名摄影记者，那天的任务是拍摄入牢门时的陈水扁。

陈在附近一栋居民楼顶架好了相机。整个上午阳光都很充足，但就在陈水扁即将抵达时，突然刮起了大风，还夹杂着尘土，陈宇从长焦镜头朝监狱看，“几乎什么也看不清了”。

就在沙尘中，陈水扁到了。他穿着灰色毛衣、蓝白色短裤，脚上蹬着一双拖鞋。如此随意的着装，跟过去出现在镜头前的陈水扁大不一样。自从2008年陈水扁被羁押后，每次出庭时都衣着整齐，神采奕奕，抱着一大堆资料，显得信心十足。

两年前，台湾特侦组正式羁押他时，陈水扁曾高举手铐，大呼遭受政治迫害。等后面的法警推他上车，他马上说手扭伤了，要求去台大医院医治。

后来台湾检调机关吸取了教训，每次陈水扁从土城看守所去出庭时，都有三名法警陪同，第四名法警则用一台摄像机拍摄整个过程，防范陈水扁做小动作。

12月6日台湾“高等法院”裁定，因龙潭案和前101董事长陈敏熏案，陈水扁分别被判处有期徒刑11年和8年，两罪并罚，扣除在台北土城看守所的羁押时间，陈水扁还需服刑十七年半。

直到此时，陈水扁或许才认输了。走进监狱时，知道背后有摄影记者，陈水扁朝周围看了一眼，停顿了一下，似乎是故意给周围的摄影记者摆拍。“只是换了 个地方而已。”入监前，陈水扁办公室（以下简称“扁办”）秘书江志铭特意去看守所探望他，对于即将开始的监狱生活，陈水扁这样说。“成王败寇。”江志铭对 南方周末记者说，“他会在黑暗中等待。”

“前总统”的“特权”

陈水扁入狱五天后，扁办主任陈淞山去看他。他带去了陈水扁喜欢吃的菜：一份肉，一份鱼，一份青菜，外加水果。

陈淞山现在完全是义务给陈水扁打工。从9月3日起，扁办的四名全职工作人员已不再领取“政府”发放的礼遇金。“但我们靠挺扁民众的捐款，工作勉强运转。”陈淞山对南方周末记者说。

在陈水扁入监前，陈淞山特意与监狱方面沟通，希望能给陈水扁安排一间独居房。“这是作为卸任‘总统’应该享有的特殊照顾。”陈淞山认为。

由于陈水扁的行刑待遇将从最低阶的第4级起算，他不能听收音机，不能看电视，一周只能见一次亲人，以及一次“立委”可以申请的“特别会见”。“他是 个卸任‘总统’，总不能让他蒙着眼睛和耳朵，什么信息都不了解吧？”陈淞山觉得，陈水扁应该有一个正常的了解外界信息的机会，“包括他自己订报纸，看一些 书”。

事实上，监狱方已经给予陈水扁特殊照顾。在台北监狱严重超编、很多牢房都挤了七八名犯人的情形下，他们依然给陈水扁安排了一间1.2坪（约4平方米）的牢房和一名室友同住。

陈水扁的室友没有政治倾向，是个刑期不长、个性温和的诈欺犯。但是，他的职责却很重大，不仅要每天听陈水扁唠叨，还要照应陈水扁，协助他尽早适应监狱生活，更要注意陈水扁的一举一动，防止发生意外。由于室友的行刑待遇是3级，权限要更大，陈水扁还可以借此蹭他的报纸看。

最后一名随扈已经从陈水扁身边撤离，监狱方开始叫他“1020”，狱友则称呼他“同学”。

到台北监狱报到时，陈水扁同样享受了一些“特权”。以往押送新犯人，警车只开到监狱大门口，但这次对陈水扁却网开一面，让车径直开到监狱里面的接收中心停下。

陈水扁的行李很多，与一般犯人完全自理不同，监狱方派了三名管理员帮陈水扁跑前跑后，办理报到手续。

陈宇特别注意到，“入牢时，陈水扁也不像其他犯人走中间的管制门，而是走侧门”。

台北监狱向外界坦承：1020号和其他受刑人相比，待遇的确有所不同。例如他将和同房受刑人单独用餐，不必到餐厅集体用餐；日后也考虑找细软手工让他在舍房做，不用下工场。

但陈水扁似乎并不领情。“他曾经跟‘高检署’做过申请，希望将来可以移监到高雄，他家人就近看他会比较方便。”陈淞山告诉本报记者，“出于安全及到台北出庭的考量，监狱方会等到三个月后再来评估是否要移监高雄。”“这是他的正当权利。”陈淞山强调。

12月2日，穿蓝色拖鞋的陈水扁入狱报到。 （CFP/图）

“他是台湾转型的附带品”

过去几天里，陈水扁的日子过得很规律。平常早上他6点40分起床，假日可以睡到7点，晚上则是9点统一熄灯。过去陈水扁喜欢在晚间看书，换了新地方就不得不改。

监狱还没有给陈水扁安排工作，“除了睡觉，他只是继续写信，写书。”陈淞山向本报记者介绍，此外，“每两周他还要写一篇3000字的‘阿扁札记’，刊登在扁办经营的《蓬莱岛杂志》上。”

陈水扁在效仿30年前《美丽岛》杂志的党外运动。在国民党威权统治下的那个时代，恰是这一份党外杂志引发“美丽岛大审判”，陈水扁从此踏入政坛。 30年里，陈水扁和他所生活的台湾，都在经历着蜕变。陈水扁从一个穷学生，成为律师、“立法委员”、台北市长、“总统”，直到今天的阶下囚。台湾也从一个 两蒋治下的威权社会，逐步开放党禁报禁，实现民选“总统”，到实现二次政党轮替。

但由于台湾民主转型后监督机制的不健全，“政治暴发户”陈水扁，即便是通过民主方式进入权力中心，也很难具备真正的责任意识和契约精神，相反却迅速被权力腐蚀。

“陈水扁反抗国民党的权威，但他绝不是一个好的领导者。”北京大学政治发展与政府管理研究所副研究员王大鹏对南方周末记者说，“陈水扁缺乏现代领导人的气度和理念，即便他和家人身陷四大弊案，却依然不认罪。”

2006年台北百万“红衫军”包围“总统府”，要求陈水扁下台。红衫军里的很多人，都力主冲进“总统府”活捉陈水扁夫妇，然后成立人民法庭，审判他 们。当时的“倒扁总指挥”施明德对台湾政论人士郑又平说自己“彻夜难眠”，但最终想通了，“用人民的力量去解决陈水扁夫妻两个很简单，但台湾终究还是要回 到司法体制内”。

“某种程度上说，陈水扁是台湾从传统专制体制向民主体制过渡的一个附带品。”台湾中国文化大学教授江岷钦对南方周末记者说。

“卸职领导人不管怎么样，都会有一大批支持者，如果把他关进牢里，政治会结下很深的梁子。如果马英九是个有担当的人，应该让这个案子走完法律程序， 走完之后，在起诉的同时，就立刻宣布特赦陈水扁。”台湾政论人士南方朔对本报记者说，“这样一来，真相出来了，仇恨没有结下。”

12月2日当天，由扁办、台湾本土社团和一些“国际人权民主团体”成立的“救扁小组”宣告正式成军，他们要为陈水扁争取“政治上的无罪结果”。

其实，依然坚定地支持陈水扁的人已经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