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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摩托看世界 | LSD简史

时间:2015-10-13 11:12:37  来源:三联生活周刊  作者:

近日,一则关于“澳洲父亲来中国卧底调查合成毒品”的新闻引起了很多人的关注。合成毒品是20世纪才出现的新鲜事物,其鼻祖就是大名鼎鼎的LSD。自从LSD的致幻效应被发现后,人类历史上第一次出现了科学家身份的精神导师,他们改变了整整一代人的世界观。那么,LSD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影响力?请看本文为你解密。
霍夫曼的自行车之旅

精神导师(Guru)可能是人类发展史上最先出现的一个白领工种。这个职位以前叫做“巫师”,他们不用劳动,只要每天晚上带领大家跳跳舞就行了。他们向劳动者提供的是心灵安慰,换来粮食糊自己的口。宗教出现后,这个职位被牧师取代。从此,“精神导师”这个工作几乎被宗教界人士垄断了。

一个偶然事件打破了这种垄断。几个科学家抓住机遇,成为了一代人的精神导师。


LSD的故事的源头,化学家艾伯特·霍夫曼

故事要从1938年开始讲起。那一年,一个名叫艾伯特·霍夫曼(Albert Hofmann)的化学家在瑞士山德士(Sandoz)公司的实验室里合成了一种命名为LSD的化学物质。这种小分子全名叫做“麦角酸二乙酰胺”(Lysergic Acid Diethylamide),其中,麦角酸是一种从变质黑麦中产生的麦角菌所分泌的物质,其药性早在欧洲中世纪就有记载。据说人吃了麦角菌污染的黑麦面包就会变疯,这种流行病被后人叫做“圣安东尼之火”(St. Anthony's Fire)。


LSD分子式

霍夫曼的本意是想找出一种治疗偏头痛的新药,他随机地把麦角酸分子和各种小化学基团相结合,然后试验产物的药性。LSD是他合成的第25个分子,因此被他命名为LSD-25。初步实验没发现LSD有什么显著的药性,霍夫曼把它扔到了一边。五年之后,也就是1943年4月16日,霍夫曼决定再试试LSD。在准备试剂的时候他不小心沾了一些LSD粉末在手指上,几分钟之后,霍夫曼发现自己正在进入一种令人愉悦的麻醉状态,他的想像力突然变得特别丰富,对周围世界的感知也发生了变化。他的眼前出现了一连串活动的图像,具有万花筒般的鲜艳色彩。他发现那些在日常生活中被忽略了的物体突然变得生动起来,桌椅板凳都似乎有了生命。他听到的每一个声音都像是投在平静水面上的一颗石子一样,让眼前的这些奇妙的色彩产生一阵阵涟漪。


几个小时之后,霍夫曼恢复正常。他认定这是LSD造成的结果,便决定再试一次。三天后,他口服了250微克LSD(一微克相当于一百万分之一克,霍夫曼当时认为这么少的剂量没关系,后来实验证明10微克就足以对人产生影响),然后和助手一起骑自行车回家。路上药性发作,而且比第一次强烈多了。霍夫曼的思维完全紊乱,连话都说不完整。他感到天旋地转,自己好像被一面面哈哈镜包围了,周围的景物完全变了形。他觉得自己一直停留在原地,无法动弹,可后来助手回忆说当时他骑得飞快。回到家中,症状越发厉害,房间里所有的物体都变成了可怕的怪物。霍夫曼觉得自己疯掉了,他仿佛看到自己的灵魂离开了肉体,悬浮在空中。他产生了强烈的恐惧感,害怕自己永远变成了一个疯子。幸好第二天一早醒来后他发现一切正常,LSD没有留下什么副作用。

霍夫曼的这次自行车之旅后来变得很有名,有好几首以“自行车”命名的歌曲讲的就是这件事,比如著名的“女王”(Queen)乐队就写过一首。


霍夫曼的奇妙发现很快就被欧洲生物学界知道了,心理学家们认为LSD可以用来研究人脑的病变过程,因为LSD所引发的心理反应具有歇斯底里等精神病的典型特征。他们打算用LSD来诱导试验对象进入短暂的精神病状态,借此来探究病人的心理世界。另一些心理医生则看中了LSD可以使人短暂失去自我意识的特点,开始在心理疗法时辅以LSD,以增强效果。不过,这一阶段的LSD研究仅限于学术界和少数心理诊所的范围内,普通老百姓没人知道。

可是,LSD的秘密终于被军方知道了。美国中央情报局于五十年代初开始介入这一领域。从此,潘多拉盒子被打开。这个秘密直到多年以后因为美国情报解密法的实施,才终于被揭露了出来。
从审讯药到抗审讯药

根据近几年公开的材料显示,早在二战期间,美军的情报部门就开始着手研究思维控制类化学武器。1942年春天,美军上将威廉·多诺万(William Donovan)招集了6名神经生理学领域的一流专家,成立了一个研究小组,目的是想发明一种“审讯药”,犯人吃了就会不打自招。他们试验了大麻和海洛因等多种神经性药物,最后认定大麻最有潜力。经过多次试验,他们提纯了大麻中的有效成分,并称它为“诚实药”(Truth Drug)。可是,后续试验表明,虽然适量的“诚实药”会让受试者产生强烈的倾诉欲,可一旦服用过量,受试者便会彻底晕掉,反而说不出话来。这个度很不好控制,因此这种药的实用性是很低的。

这个多诺万上将当时是美军“战略情报部”(OSS)的首领。二战结束后这个组织更名为“中央情报局”(CIA)。CIA不但没有因为二战结束而停止神经武器的研究,反而为了冷战的需要加大了研究力度,甚至特别成立了一个相对独立的部门,开始实施一个名为“蓝鸟”(BLUEBIRD)的计划。他们秘密地雇佣了一批前纳粹医生,全盘继承了这些战犯以集中营犯人为对象而进行的所谓“科学研究”。比如一个名叫胡波图斯·斯特拉胡德(Hubertus Strughold)的纳粹医生就把自己对迷幻剂的研究成果带到了美国,他的本意是想为纳粹空军研究出一种兴奋剂,使得飞行员能够适应高空飞行环境。二战结束后,他戴罪立功,因此逃过了盟军对纳粹战俘的审判。后来他一直秘密隐居在德克萨斯州,为美国空军服务,直到1986年死去,活了88岁。


“蓝鸟”计划很快又更名为“洋蓟”(ARTICHOKE),并把触角伸向了可卡因和海洛因等所谓“硬毒品”(Hard Drug)。之所以叫“硬毒品”,是因为它们不但有害,而且还会使人在生理上成瘾,一旦停止服用便会痛不欲生。CIA的科学家们打算利用这一点,把海洛因当作“反向审讯药”来使用。也就是说,先让受试者对海洛因成瘾,然后突然停药,受试者便会痛苦不堪,只有任人摆布。这个做法有一个隐讳的说法,叫做“冷火鸡”(Cold Turkey)。这是一种最强硬的戒毒方法,后来“披头士”乐队的主唱约翰·列侬曾经写过一首同名歌曲,说的就是这个事情。

当LSD于1949年进入了美国的学术界之后,很快就引起了CIA 的兴趣。这种神秘的小分子无色无嗅无味,没有副作用,没有生理成瘾性,而且药性强烈,微克级的LSD即可产生极大的效果。初步试验证明LSD能让人放松警惕性,在辅助审讯方面很有前途。根据一份绝密报告显示,CIA曾经给一名美军高级官员服用LSD,结果他供出了军方的一个顶级秘密。更妙的是,药劲过去后他对自己的变节行为完全失去了记忆,说明LSD可能还有催眠的作用。不过,进一步试验却发现LSD还会引发试验对象产生妄想症,他所招供的内容十有八九不是真的!

如果这是一种普通的药物,一旦发现不灵,CIA肯定会丢掉它去找下一个。可是,面对这种药效如此显著的猛药,CIA的科学家们绝对不甘心就此罢手。他们又建议把LSD当作“抗审讯药”来使用!在他们的设想中,所有派入敌后的特工人员每人都带上一点LSD,一旦被俘就偷偷服下去,然后就可以瞎说八道了。由此可见CIA在LSD研究上的混乱状态,不过从这个例子中我们也可以看出LSD的作用是相当复杂的。

需要指出的是,在上个世纪五十年代初期,美国的神经科学研究还处于摇篮时期,研究经费十分有限。1953年,CIA借口苏联和中国已经有了某种神经性生物武器,从国会申请到了一大笔经费,成立了一个范围更广,权力更大的研究部门-“MK-ULTRA”。由他们出头,出钱资助许多大学和研究所的顶尖科学家,开始对LSD等致幻剂进行更广泛的研究。由CIA资助的神经科学家保罗·霍克(Paul Hoch)发表了一篇很有名的综述,列举了LSD的诸多作用:可以增强服用者对颜色和声音的敏感度,让他们产生幻觉,失去自我意识,并产生严重的焦虑症,甚至变成妄想狂……一句话:LSD可以让服用者暂时变成一个精神分裂症患者。当时的美国科研界对LSD有一项共识,那就是LSD可以做为研究精神分裂症的工具药物。

但是,CIA可不这么想。在他们看来,LSD是最好的冷战武器,他们不再拘泥于把LSD做为审讯药或者抗审讯药来使用了,他们想到了LSD的另一个用处:既然服用LSD的人看来很像疯子,行为完全失控,干吗不利用这一点,给敌对国家的领导人或者任何持不同政见的公众人物下毒,让他们在公开场合出丑呢?古巴领导人卡斯特罗和埃及总统纳赛尔都是他们计划中的下毒对象。不过,CIA很快就发现,服用场合的不同会对LSD的药效产生完全不同的影响,必须在非实验室状态下进行大规模人体试验才能找出规律。他们首先想到的实验对象是监狱犯人和医院的病人,后来又拿现役军人和在校大学生做实验,描述服毒状态的一个新词-“幻游”(Trip)-就是源自美国陆军的LSD研究人员。再后来,CIA竟然拿自己人开刀,不预先通知就对CIA工作人员下药,然后观察他们在各种场合下的表现。有一年的CIA内部圣诞派对上大家集体吃药,结果可想而知,CIA开了有史以来最疯狂的一次圣诞派对!


如此大规模的研究需要大量的高纯度LSD。有人在CIA解密文件中发现了一张CIA高官签名的便条,批准从瑞士山德士公司购买10公斤LSD,这个数量可以供一亿人每人发疯一次!后来CIA发现山德士公司根本无力生产这么大剂量的LSD,原来这是CIA在欧洲的特工搞错了,把毫克看成了公斤。于是,CIA授意美国的一家大制药厂“礼来”(Eli Lilly)开始研究LSD的合成方法。不久,“礼来”的科学家就向CIA保证说,他们已经具备生产“吨级”LSD的能力,CIA终于放心了。后来,“礼来”成了美国本土LSD的重要来源之一。

LSD这头猛虎,在CIA的精心喂养下,已经具备了下山的能力,就缺一个领路人了。


知觉之门


(续上期)就在科学家们紧锣密鼓地研究LSD的生物学作用的时候,另一批人出于完全不同的目的也对LSD产生了兴趣。一个名叫阿尔福雷德•哈伯德(Alfred Hubbard)的美国人就是其中一个很重要的人物。此人的公开身份是一名商人,但实际上他是美军“战略情报部”的间谍,是他第一个提出LSD可能具有解放思想的作用。“地球上所有的人都在梦游,”他曾说,“他们不知道自己的目的地在哪里,所以走错了路也不会知道。给他们一点LSD,就会让他们看清自己到底是谁,向何处去。”抱着给人类指点迷津的想法,他从五十年代初开始就以宗教般的狂热向美加地区所有感兴趣的人散发LSD,而且完全免费。


美国战略情报部间谍,狂热的LSD爱好者阿尔福雷德•哈伯德

当年还有好几个像哈伯德这样的要么有权,要么有钱的人利用一切机会向公众免费散发LSD,并直接导致了LSD在民间的广泛流传。

哈伯德最早的顾客里面有一个名叫奥尔德斯•赫克斯利(Aldous Huxley)的英国作家。此人很早就对心灵控制术感兴趣,早在1931年就写过一本名叫《美丽新世界》(Brave New World)的书,预言未来的独裁者将会使用精神控制类药物来使人民顺服。1953年,他第一次服用了一种名叫“梅斯卡灵”(Mescaline)的提炼自南美仙人掌的生物碱性致幻剂,并受此启发完成了著名的《知觉之门》(The Doors of Perception)一书。在书中他用优美的文学语言阐述了一种崭新的心理学理论,这种理论认为人的神经系统并不是知觉的来源,它只不过是一扇起过滤作用的门,挡住了真正庞大的知觉世界。某些致幻剂能把这扇门打开,让人们看到一个全新的,更加广阔的真实世界。


英国作家奥尔德斯•赫克斯利

此书后来影响了很多文艺青年,美国著名迷幻摇滚乐队“大门”(The Doors)的名字即来源于此。

赫克斯利在服用了LSD之后,更加坚信自己的观点是正确的。他和英国心理医生汉弗莱•奥斯蒙德(Humphry Osmond)合作开始了对LSD的心理治疗潜力的研究。他们认为应该给致幻剂的作用起一个中性的名字,奥斯蒙德建议用“Psychedelic”,这个词中文通常翻译成“迷幻”,其实不正确。这是由两个希腊词根结合而成的新词,它们分别有“心灵”和“显示”的意思,所以应该译为“显灵”才对。赫克斯利和奥斯蒙德认为LSD的作用就是让人的灵魂破门而出,因此服用LSD后的表现完全取决于个人的心灵,所以才会千变万化。他们提出的这一理论和心理学家们(包括CIA科学家)所持观点完全不同,后者认为服用LSD的效果只有一个:使人变得歇斯底里,并短暂地成为一个精神病人。

除了“意识显现”的作用外,赫克斯利和奥斯蒙德还认为LSD会让人失去自我意识,挣脱多年世俗生活所养成的思维定势,这就是为什么LSD服用者会把周围的一切物体当作有生命的东西来看待,而不是凭经验而忽略它们。LSD服用者还会产生思维的“感觉倒错”,即他们会“听到色彩”或者“看到声音”。失去自我意识的人极易受到暗示,所以,服用LSD时的环境设置,服用者的心理状态,以及在场的是什么人等等都会改变LSD所产生的效果。在奥斯蒙德的心理诊所里,医生扮演的不再是一个冷着面孔记录病人症状的角色,而是一个导师,甚至是一个参与者。他经常自己也服用少量LSD,然后和病人一起进入状态,使病人产生安全感。他会用催眠式的语言鼓励病人去想象美好的事物,因此他的病人很少会经历像霍夫曼那次自行车之旅那样恐怖的“恶性幻游”(Bad Trip),反而会产生一种被启蒙了似的美妙感觉。

从历史的角度来看,这些新派医生的观点其实并不新鲜,人类最早的白领工人——巫师们早就在这么做了。据考证,世界上绝大多数民族在历史上都曾有过在迷幻药物的作用下进行的宗教仪式,在这些仪式上通常都由巫师指导大家吃某种源自植物的迷幻药,然后引导人们唱歌跳舞,进入通灵的世界。在西方传统中,类似的宗教仪式一直很盛行,直到基督教流行开来,并于十四世纪被古罗马帝国定为国教之后才被禁止。西方殖民史上也都多次记载着殖民者禁止被殖民的民族继续进行宗教仪式的事情,因为这类仪式违反了西方人对“理性”的崇拜和对“秩序”的追求。


原始部落的巫师通常都很会利用草药的致幻效应

十八世纪后期,随着西方工业文明的膨胀,西方社会内部产生了一批反叛者。他们反对过度的理性,崇尚自由和浪漫。他们以受压迫者的姿态提倡对人文精神的回归,追求对精神世界的美的探索。巴黎的“印度大麻俱乐部”的那批成员就是典型的代表,这个俱乐部包括波德莱尔(Baudelaire)、戈蒂耶(Gautier)、大仲马(Alexandre Dumas)、巴尔扎克(Balzac)和奈瓦尔(Nerval)等许多著名作家,他们认为科学对世界的解释并不都是完美的,许多被科学认定为“不正常”的心理状态实际上可能恰恰是完美的。在LSD被发现以后,更是有相当多的艺术家尝试过这种药物。仅在五十年代的美国就有电影演员加里•格兰特(Gary Grant)、杰克•尼科尔森(Jack Nicholson)、彼得•方达(Peter Fonda),古典音乐指挥家兼作曲家安德列•普列文(Andre Previn),小说家安娜丝•宁(Anais Nin),以及几乎所有的垮掉派(Beat)诗人和爵士乐演奏家经历过LSD幻游。不过,他们中的许多人并没有把LSD上升到“揭开人类心理活动之迷”这样的高度,而是为了借用LSD来提高创造力,或者仅仅是把它当作兴奋剂来寻求感官上的刺激。

需要指出的是,兴奋剂和毒品经常被混为一谈,其实并不正确。毒品通常是指能够改变精神状态的药物,并不一定具有生理成瘾性。在现代神经生理学词典里,LSD和梅斯卡灵等毒品都被冠以另一个较中性的名字:致幻剂(Hallucinogen),以和其它类毒品区别开来。鸦片和海洛因被归为“麻醉剂”(Narcotics),可卡因、咖啡因和安非它明等则被叫做“兴奋剂”(Stimulants),等等。大麻的效果类似于致幻剂,但比致幻剂要轻得多,一般倾向于把它单独归为“大麻类”(Cannabis)。


紫外线照射下的大麻

五十年代的时候,艺术家圈子里最流行的毒品是大麻,那时LSD只被极少数人所知道。直到一个科学家发现了它蕴含的力量,从此LSD的命运就发生了根本性的转变。
从哈佛教授到嬉皮士导师

1960年夏天,在墨西哥的一个度假村,一个中年人正一边晒太阳一边想心事。此人是哈佛大学心理学教授蒂莫西•利里(Timothy Leary),那年他39岁,虽说已经坐稳了哈佛大学心理学系教授的位子,可他总觉得生活里缺少点什么。

利里从来就不是一个安分守己的人,年轻时做过很多出格的事情,甚至曾被西点军校开除过,因为他把几瓶酒偷偷带进了军官宿舍。后来他发奋读书,考上了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拿到了心理学博士学位。他发明过一套心理测验方法,人称“利里测试法”,他因这项成果而被加州一所医院聘为心理学部门的主任。1959年他被哈佛大学聘为教授,因为他口才好,讲课生动,深得学生们的喜爱。不过,他的个人生活却是一团糟,刚离了第二次婚,第一个妻子又自杀身亡。难道下辈子就这样在讲台上度过吗?利里突然感到一阵烦躁。

“试试这个吧。”一个朋友递过来一团黑糊糊的东西。利里看了一眼,知道那是墨西哥的毒蘑菇。他读过《时代周刊》三年前刊发过的一个长篇报道,详细描述了印第安毒蘑菇的致幻作用。说来奇怪,利里虽然是个心理医生,可却从没有尝试过致幻剂,甚至都没有吸过大麻。可在墨西哥的阳光下,陷入中年危机的利里终于忍不住好奇心,把毒蘑菇吃了下去。

“这是我迄今为止最具宗教色彩的一次经历,”利里事后写到,“所有的美、宗教启示、感官享受、历史的真相、上帝、魔鬼……所有这一切都来到了我的身体里,却又游离于灵魂之外。”他感到自己的灵魂被超度了,过去的自己就是一具行尸走肉。


哈佛大学心理学教授蒂莫西•利里,他被公认为是LSD的代言人

回到哈佛后,利里立即和助理教授理查德•阿尔珀特(Richard Alpert)一起,着手研究毒蘑菇的主要成分-费洛赛宾(Psilocybin)对人类意识的作用,这个费洛赛宾也是LSD的发明人霍夫曼提纯的。利里和阿尔铂特利用工作之便,招来一批哈佛大学学生做志愿者,后来他们甚至把费洛赛宾发给监狱犯人服用,以期证明这种致幻剂能够像宗教那样把坏人变成好人。不过科学界并不承认他俩的实验结果,因为两人在这些犯人出狱后继续关心他们,甚至帮他们找工作,违背了科学实验的公平规则。不但如此,利里和阿尔铂特还经常和受试者一起服用LSD,这种做法在学术界也是绝对不被允许的。利里当然知道这一点,不过,在这个事情上,利里已经不再是一个严肃的科学家了,他不仅满足于研究费洛赛宾的功效,而且想借助致幻剂的力量改变人的思维,甚至制造一种新的宗教。


利里和阿尔珀特

不久,一个英国学者来到哈佛。利里给他服用了费洛赛宾,对方竟然觉得不过瘾。他拿出一瓶蛋黄酱说:“试试这个,混了LSD的。”利里试了一勺,结果让他大吃一惊。LSD让原先静止不动的桌椅板凳变活了,所有的颜色都变得更加鲜艳,所有的音乐都仿佛有了色彩。更妙的是,LSD的效力比费洛赛宾强很多倍,只要10微克就足以让人进入迷幻状态,一勺纯LSD可以让五万人暂时变成疯子,事后也没有任何副作用,不会让人上瘾。

和所有第一次尝试LSD的人一样,利里被彻底征服了。他把费洛赛宾丢到一旁,转而研究LSD。说是研究,还不如说是传道。他以哈佛教授的名义广泛邀请各界名人来家里一起服用,其中包括一个名叫玛丽•平绍特(Mary Pinchot)的画家,她丈夫是美国中央情报局的高级官员,通过这层关系,当时的美国总统肯尼迪也曾服用过利里提供的LSD。肯尼迪被刺后不到一年,平绍特也被谋杀,她的日记本神秘地失踪了。

LSD彻底释放了利里的野心,他不再满足于让犯人从良,他要解放全人类,把他们从朝九晚五的世俗生活中释放出来。他和阿尔铂特到处接受媒体采访,宣传LSD的好处,但却只字不提LSD的危险性,这令哈佛大学感到不快,终于找了个很小的理由把阿尔铂特开除了,使他“有幸”成为哈佛大学上个世纪开除的第一个老师。不久之后,利里也步他后尘,被哈佛除名。不过,两人因为撰写过大量有关LSD的文章,被美国媒体视为LSD的代言人。

不过,失去了哈佛这块金字招牌,两人还是感到有些失落。就在此时,一个名叫威廉•希区柯克(William Hitchcock)的亿万富翁找上门来。他在距离纽约市不远的一个名叫米尔布鲁克(Millbrook)的地方有一个庄园,其中心是一幢有64间房子的大别墅。希区柯克邀请利里和阿尔铂特搬来这里住,两人趁机招来了一大批心理学专家进驻米尔布鲁克庄园,俨然把这里变成了一个LSD研究中心。纽约各界名人知道了这个消息以后纷至沓来,利里终于依靠LSD进入了向往已久的富人和名人圈。1964年,利里娶了第三位妻子,一个漂亮的瑞典模特。可惜这段婚姻只维持了三年。后来那个模特改嫁,生下了著名演员乌玛•瑟曼。


利里在米尔布鲁克庄园留影

那段时间,利里和他手下的这群科学家们都把自己当作人类的先知,担负着拯救灵魂的重任。他们经常连着好几天服用大剂量的LSD,然后详细记录自己的感觉和反应。利里还编写了一本迷幻药物使用手册,名叫《显灵体验》(The Psychedelic Experience),根据的是一本西藏喇嘛写的《死亡之书》(The Tibetan Book of the Dead)。书中说西藏人死去之后,不能仅凭自己的力量看到所谓的“明亮之光”(Clear Light),必须有人向他指出光的所在。利里认为LSD不应是只让人“灵魂显现”就完了,而是应该引导服用者,使他能看见“明亮之光”。在利里看来,这“明亮之光”即是人类之间的一种无条件的爱,是神对人的启示,他要用自己写的这本小册子引导人们进入这样一种境界。


西藏《死亡之书》封面

不管利里的动机是多么高尚,他想用LSD来控制人类思想的主张倒更像是CIA的主意。

为了证明LSD具有超人的力量,利里和他的信徒们向世人宣传说,LSD的发现与人类进行的第一次核裂变试验几乎发生在同一时间,这正是因为神在人类发明了可以毁灭自身的核力量之后,为了拯救人类而为我们打开了一扇通向更高境界的大门。

最先看到这个“更高境界”的是一批音乐家。在服用了LSD之后,他们开窍了。

 

天上的露西手拿钻石

(续上期)一个利里的信徒带着5000份剂量的LSD和这本使用手册于1965年来到了英国,向英国知识界和文艺界的人士传经布道,许多英国摇滚乐手都因此而开始了LSD之旅,其中受LSD影响最大的要算是“披头士”乐队的列侬。不久前,鲍勃·迪伦把大麻烟介绍给了“披头士”,从此,乐队在列侬的带领下开始追求歌词的艺术性。从1965年出版的《橡胶灵魂》(Rubber Soul)专辑开始,“披头士”们明显地摆脱了早期只唱情歌的状态,列侬在他创作的《我的一生》(In My Life)中反省了自己的过去,而歌曲《挪威木屋》(Norwegian Wood)则模糊得让人猜不出列侬想要表达什么意思。另一个受LSD影响很深的人是乐队的吉它手乔治·哈里森(George Harrison),他在专辑里第一次弹了印度西塔琴(Sitar),预示了东方神秘文化,尤其是印度宗教文化对“披头士”的影响。


迷幻时代的披头士

其实,列侬以前就曾服用过LSD,但不幸的是他一开始经历的全都是“恶性幻游”,所以对LSD并无好感。1965年12月,列侬在《显灵体验》一书的指导下第一次经历了一回“良性幻游”,对他产生了很大的震动。几个月后他在录音棚里录制完成了第一首带有明显迷幻色彩的歌曲《明天永远未知》(Tomorrow Never Knows)。列侬用经过技术处理的模糊的声音唱到:

                                                                                        
                                                                                                               
                         Tomorrow Never Knows                         Union Of Sound - Yesterday: Tribute to the Beatles                                             
                                             

                  停止思想,放松大脑,顺水而下

                   Turn off your mind relax and float down stream

                   这不是死亡

                   It is not dying. It is not dying

                   把所有的想法放在一边,进入虚无的境界

                   Lay down all thoughts, surrender to the void

                   你会看见光亮

                   It is shinning. It is shinning

                   你将看见隐藏在内心深处的奥秘

                   That you may see the meaning of within

                   这才是真实的存在

                   It is being. It is being

这段歌词几乎全部出自利里的那本《显灵体验》,或者说是出自西藏的《死亡之书》。列侬本想请来1000个西藏喇嘛齐声诵经,发现这不可能之后,便采用了多轨录音技术,结合磁带复录(Tape Loop,即把录音机里的抹音磁头拆掉,然后一遍遍地录进各种声音),营造出一个多层次的奇异的声响背景。列侬一直想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像喇嘛在高山顶上为信徒布道”。在一系列匪夷所思的试验之后,他们决定把一个音箱放进一架哈蒙德电风琴的箱体中,并让音箱旋转起来。之后他们把录好的列侬的演唱通过这个旋转的音箱发送出来,产生了一种模糊而又发颤的声音,那声音绝对不像是喇嘛在传经,倒更像是一个机器发出的毫无特点的声音。列侬对此十分满意,他就是要让听众忘掉“披头士”的存在,而专注于从歌曲中传递出来的信息。

1966年,“披头士”乐队完成了一张很重要的唱片《旋转者》(Revolver),里面除了收录有《明天永远未知》以外,还有一首典型的迷幻歌曲《黄色潜水艇》(Yellow Submarine,一种兴奋剂的代号)。这首歌的歌词描述了一个梦般的童话世界,音乐则仿佛是由一支军乐队奏出来的,极其嘈杂,其间还夹杂着流水声和冒气泡的音效。这首歌具备了“显灵音乐”(Psychedelic Music)的许多特征,即用音乐描述一个由LSD引发的幻游过程。不过,就像许多这类歌曲一样,听者完全可以把它理解成另一个意思。就在2000年,我国还把此歌连同唱片一起当作儿童歌曲引了进来。

                                                                                        
                                                                                                               
                         Yellow Submarine                         Done Again - Yellow Submarine                                             
                                             


《黄色潜水艇》不是儿童歌曲,而是一首宣扬LSD的迷幻歌曲。

国内的文献通常把“显灵音乐”译作“迷幻音乐”。《旋转者》可以说是第一张影响广泛的迷幻音乐唱片。这类音乐有以下几个特征:
❶ 轮回往复的音乐结构。这种类似和尚念经的声音对入境很有帮助。
❷ 短小而又不断重复的旋律。长时间听同一段音乐很早就被证明会使人产生幻觉。
❸ 非正常的声音。既然LSD是为你打开一扇通向另一个世界的大门,那么你听到的声音应该都是属于那个仙境的。当然谁也不可能知道那来自仙境的声音是怎样的,于是,各种千奇百怪的声音,包括世界各民族的多种乐器都曾被音乐家拿来进行过迷幻试验,不知道的人会以为是小孩子在瞎闹。在LSD盛行的六十年代,欧美正好开始流行宇宙探险之类的科幻故事,于是有许多音乐家就试图营造一个星际旅行者所处的声音环境,在录音时大量使用人造回声、失真和延迟等技术,以模仿这种想象中的宇宙声。
❹ 多层次的声音背景。为了避免重复听同样的音乐会使人厌烦,录音师们常常会在唱片中加进多个独立的声部,使人每一次听都会发现新的内容,产生新的感受。

音乐理论家认为,纯音乐有四个组成部分,即旋律、和声、节奏和意境。前三部分都很好定义,而意境的概念则十分模糊。对于迷幻音乐来说,意境才是其最重要的特征,其它技术上的问题其实都不重要,只要听者能体会到一种迷幻的意境,那就是迷幻音乐。

在“披头士”的时代,要在演唱会达到这样的效果是十分困难的。乐队于是把全部精力放在了录音室中。事实上,1966年8月29日“披头士”在旧金山烛台公园举行的演出是他们最后一次在公开场合开演唱会。此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乐队在伦敦“阿比路”录音室里和他们天才的制作人乔治·马丁(George Martin)一起进行了一系列录音技术的实验。他们大量使用了多轨录音、声音采样、快录慢放、慢录快放、磁带倒放、人为失真和多重节奏变换等技术,有许多试验现在看来简直是在开玩笑。他们用充满想象的创意第一次把唱片本身提高到艺术的地位(“旋转者”这个名字指的就是33转密纹唱片),而不仅仅是现场演出的一种记录方式。从此唱片才脱离了现场演出的限制,流行音乐才算是真正进入了唱片时代。

1967年,“披头士”乐队出版了一张极具革命性的专辑《帕佩军士孤独之心俱乐部乐队》(Sgt. Pepper's Lonely Hearts Club Band)。唱片里的所有歌曲都用听众尖叫声等音效连接起来,整张唱片没有明显的单曲,而是表达了一个统一的概念。这是音乐界公认的最早的一张真正意义上的“概念专辑”(Concept Album)。


图为《帕佩军士孤独之心俱乐部乐队》唱片封面,像这样颜色复杂而又靓丽的封面是迷幻摇滚的典型设计风格。

不过,他们做的仍不彻底,专辑还是由一首首歌曲组成的。其中最有意思的一首名叫《天上的露西手拿钻石》(Lucy in the Sky with Diamonds),唱的是一个想象中的人间仙境。不过,你如果把题目中的三个重要单词的首字母连起来,结果就是“LSD”。当然此歌的作者列侬是不会承认它和迷幻剂有任何联系的。

                                                                                        
                                                                                                               
                         Lucy In The Sky With Diamonds (In The Style Of The Beatles) [Performance Track With Demonstration Vocals]                         Done Again - Lucy in the Sky With Diamonds (In the Style of the Beatles) [Performance Track with Demonstration Vocals]                                             
                                             

事实上,直到六十年代初期,LSD仍然只是少数人才能享有的“福利”,音乐家们为了避免麻烦,只敢在唱片里暗示它的存在。可是,一个业余化学家和一个小说家联手改变了这个状况。
飞越疯人院

1960年,一个名叫肯·凯西(Ken Kesey)的斯坦福大学写作班的进修生跑到大学附属医院下设的精神病研究所,申请当一名志愿者。这个研究所其实是CIA资助的一个致幻剂研究中心,医生们用每天75美元的报酬招来不少志愿者,让他们服用各种致幻药物,然后研究他们的反应。那几个星期的实验显然给凯西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两个月后他以清洁工的身份再次进入了那家医院,并得以接触药柜里存放着的LSD和梅斯卡灵等一大堆致幻药。凯西偷了许多药回家,还经常在服药后回来工作,让自己在“迷幻”的状态下观察医院里的那些精神病人。致幻剂让他进入了精神病人的内心世界,使他对精神病有了全新的认识。渐渐地,一个有关精神病院的故事雏形开始出现在凯西的脑子里。


小说《飞越疯人院》作者肯·凯西

1962年,凯西的小说《飞越疯人院》出版,赢得了评论界和读者的一致好评。小说以一个印第安酋长为叙述者,这个酋长在精神病院遇到的一个名叫迈克墨菲的叛逆青年,他为了维护病人的权利和护士长进行斗争,最后被实施了脑白质切除术,成了傻子。酋长只好把迈克墨菲杀死,然后自己跳窗逃出了精神病院。1975年,好莱坞将这部电影搬上银幕,获得了包括最佳影片,最佳导演,最佳男女主角和最佳编剧在内的五项最重要的奖项。八十年代初期,国内各高校的录像厅里经常放映这部电影,可许多大学生们并没有真正理解它,有些人认为精神病人都是疯子,就应该严格管理。还有人认为迈克墨菲是个罪犯,不值得同情,而护士长忠于本职工作,倒是应该理解。更多的人则片面地认为该片揭露了资本主义社会医疗制度的黑暗和腐败。这些观点都有失偏颇。其实,主人公迈克墨菲就是凯西自己,而那个精神病院以及可恶的护士长则象征着我们生活的这个被清规和教条所统治着的世界。凯西希望自己成为打破这个世俗世界的斗士,而最后救了凯西的那个酋长则暗示传统宗教文化为人类指明了希望之所在。


电影《飞越疯人院》宣传画

凯西不但这么写了,也这么做了。1963年,他用稿费在旧金山以南约100公里的一个名叫拉宏达(La Honda)的山区买了幢独立的房子,并在房子的四周挂上好多个音箱,整天放着很响的摇滚乐。他就在这样的环境里开始写他的第二本书。写作之余,凯西喜欢在这里开LSD派对,来的人都必须服用LSD,然后在震耳欲聋的摇滚乐声中欣赏他自己剪辑的电影片段和一些奇怪的视觉影像。很快,凯西家的派对就以其热闹而又疯狂的名声吸引了旧金山附近的很多作家、诗人、音乐家、画家,以及所有想换换脑筋的人。他们服用的LSD都是由一个名叫奥古斯塔·奥斯利·斯坦利三世(Augustus Owsley Stanley III)的家伙提供的。


真实版的“绝命毒师”奥古斯塔·奥斯利·斯坦利三世

这个斯坦利被称为“旧金山名誉市长”,因为他制造的LSD改变了整个城市的风貌。此人的祖父是个美国参议员,父亲是美国政府的一名律师。他从小就很不听话,经常惹事生非。长大后,他在美国空军服役了一段时间,退伍后开始在美国各地到处游荡,谁也不知道他去过哪里,都干了些什么。六十年代初,他来到了伯克利,搭上了一个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化学专业的女学生。两人开始在家里研究人工合成LSD的方法,并获得了成功。之后,他俩租了间房子,安装了整套设备,制造出了一大批高质量的LSD,并于1965年春开始在旧金山街头贩卖。就像许多早期LSD的信奉者一样,斯坦利对推广LSD也有一种宗教般的狂热。他给自己的LSD定价2美元一剂,从不涨价,而且他免费散发的比卖出去的还多。他对自己的“工作”十分认真,不断改进制造工艺,山德士制药公司制造的LSD颜色发黄,但斯坦利改进了提纯工艺,制出的LSD纯净无色,在荧光灯的照射下还会泛起蓝光,煞是好看。更绝的是,斯坦利的LSD结晶在暗处摇动时会自己发光,这种特性在化学上叫做“压冷光”(Piezoluminescent),具备这种特性的化合物在自然界十分罕见。

为了容易区分,斯坦利为不同批制造的LSD染上不同的颜色,坊间给这些不同颜色的LSD药片起了很多好听的名字,其中许多名字都因为被写进歌里而成为历史的传奇。比如美国著名摇滚吉他手吉米·亨德里克斯(Jimi Hendrix)就写过一首名为《紫雾》(Purple Haze)的歌曲,唱的就是一种被涂成紫色的LSD药片。

                                                                                        
                                                                                                               
                         Purple Haze                         Ameritz Tribute Club - Purple Haze - A Tribute to Jimi Hendrix                                             
                                             

吉米·亨德里克斯在演奏《紫雾》

正是由于斯坦利这个业余化学家的努力,LSD终于得以进入市场,普通人这才可以很容易地买到它。在此之前,大麻几乎是这些人惟一的选择。虽然还有一些自然界出产的致幻剂也很有效,如墨西哥毒蘑菇和牵牛花的种子等,但它们要么苦涩难闻,要么会对人体产生严重的副作用,远不如LSD好用。

做为惟一的LSD供应商,“名誉市长”斯坦利在旧金山享有“崇高”的地位。这位市长的性格十分古怪。他知识渊博,可以从心理学到相对论滔滔不绝地侃上几个小时,但他很少在公开场合露面,只有少数人见过他本人。不知因为什么,他坚信植物对人体有害,每天就靠吃牛排喝牛奶度日。他喜欢凯西家的LSD聚会,不但为他提供免费的LSD,还资助了一支经常在聚会上表演的摇滚乐队“巫师”(Warlock)。后来这支乐队改名“感恩而死”(The Grateful Dead),是六十年代旧金山迷幻摇滚乐的最佳代表。


斯坦利(左)和“感恩而死”乐队主唱杰里·加西亚

1965年12月4日,著名的“滚石”乐队在旧金山湾区开演唱会,散场后凯西和他的同伴们在人群中散发传单,上面有一行醒目的大字:“你能通过酸剂考试(Acid Test)吗?”底下一行小字写明了“考试”的时间和地点。这个“酸剂”指的就是LSD。凯西认为LSD药效强烈,又不容易控制,一旦服用就别无选择地被强迫进入长时间的迷幻状态,因此服用者没法再像以前蹭别人几口大麻烟那么简单了,必须动真格的,美丽的LSD世界必须要服用者付出努力才能看到。为此他给自己的活动取名“酸剂考试”,一来通过挑战的办法引诱青少年来参加,二来也警告他们对待LSD必须像对待考试那样认真。而这些年轻人一旦下定决心试过LSD之后,他们很容易相信自己终于通过了考验而加入了一个特殊的群体,就像许多帮派在新成员入会仪式上强迫他们自残或者喝血酒一样。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些通过了“考试”的年轻人就好比加入了教会,对LSD产生了宗教般的迷恋心理。从此,服用LSD不再是一种个人行为了,大部分服用者不再一个人独自享受,而更多地倾向于和朋友们一起体验,这样服用者更容易在集体的暗示下进入“良性幻游”。于是,LSD以“新宗教”的方式进入了美国社会,并以一种比任何宗教都快的速度在全美国流行开来。

正式“考试”的那天晚上,凯西在一处借来的空地上举行了第一次公开的LSD派对,他把LSD混在饮料中免费发放给来宾,而那天为这批疯狂的听众演唱的正是“感恩而死”乐队。这支乐队原来的风格是老式布鲁斯和蓝草音乐,可自从担任了凯西的驻场乐队之后,他们经常要连续演奏4-5个小时以上,因此逐渐学会了即兴演奏。不过,他们在演奏时都要预先服用大剂量的LSD,往往还没登台就已经晕得没法弹奏乐器了。于是他们就利用斯坦利赞助的各式效果器让吉它发出怪声,这种古怪的声音实验正对台下疯狂的听众的胃口。而斯坦利提供的音响系统性能优越,发出的声音即响亮又不刺耳,很受听众的欢迎。


迷幻大巴车正在进行“酸剂考试”

六十年代旧金山的摇滚乐队大都是这个样子的。只有了解了这种“迷幻摇滚”(又叫“酸性摇滚”)出现的背景,才能理解它为什么会这么“噪”。

自那以后的几个月里,凯西在湾区举办了多次酸剂考试,成千上万的青少年在这里第一次尝试了LSD,为后来在湾区发生的许多震惊世界的事件埋下了伏笔。后来,几个商人以凯西的LSD派对为模板,租用了几个废弃的旧式舞厅,开始举办小型迷幻摇滚乐现场演出,吸引了大量住在旧金山的“疯子”们前来捧场。这些人衣衫褴褛,但绝对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底层劳动人民”。他们只是不愿意按照传统的生活方式来过日子,而是极力追求一种精神上的绝对自由。这些人选择住在旧金山,不仅仅是因为这里宜人的气候,更是因为这个城市历来有容忍异己,保护自由的传统。

他们在凯西的LSD派对上惊讶地发现,原来旧金山还住着那么多和自己一样疯狂的人。而凯西的野心更大,他想知道全美国到底有多少这样的人,他要来一次全国巡演,把LSD散发给所有的美国人!


爱之夏

(续上期)凯西从LSD派对上挑选了几个最疯狂的家伙,组成了一个松散的小集体,取名“快乐的捣蛋鬼”(Merry Pranksters)。他们买来一辆1939年产的老式校车,把里面改造成卧室,外面则画满了五颜六色的奇怪图案。他们还在车顶上开了个洞,乐手们可以在上面演奏音乐,其声音可以通过布满车身的许多音箱传播开去。这些身着奇装异服的捣蛋鬼们开着这辆“流动宣传车”周游美国,每到一地他们就边演奏摇滚乐边向人群免费散发LSD。开车的不是别人,正是垮掉派作家卡鲁亚克的著名小说《在路上》中主人公的原型尼尔·卡萨迪。卡萨迪因携带大麻被判了两年徒刑,当时刚好从监狱里放出来。两年的监狱生活让他变得愤世嫉俗了,他开始滥用安非它明,好几次差点把车开进沟里。


“快乐的捣蛋鬼”和他们的那辆迷幻校车

就在这样一位司机的带领下,“快乐的捣蛋鬼”们自西向东横穿美国,最后到达纽约。凯西慕名去米尔布鲁克庄园会见利里,可利里却对凯西非常冷谈。他自认为是一个严肃的学者,瞧不起这群衣衫褴褛,举止疯狂的加州小丑。凯西也看不惯利里等人的做派,认为他们都是一些刻板的学究。双方的差距准确地反应了对待LSD的两种迥然不同的态度。传统的东部把LSD体验当成一种深奥的科学实验,而充满自由精神的西部则把LSD当成解放思想的工具,追求个人幸福的手段。在那个时候,科学家和文学家还没有找到共同语言。

回到加州后,凯西发现旧金山已经大变样了。一群群来自东部的衣着刻板的年轻人搭便车来到这里,寻找传说中的世外桃源。唯恐天下不乱的记者们迅速跟进,不断对全国人民宣传说,这里有不但有免费的毒品,还有“免费”的女孩。美国媒体发明了一个新词用来描述这群年轻人:嬉皮士(Hippies)。后来有人说,嬉皮士=婴儿潮时期出生的大学生+LSD,这个评价虽然过于简单,但也相当准确。


旧金山嬉皮士

可惜嬉皮士们的好日子没过多久。1966年,当时的加州州长里根宣布LSD为非法药物,这等于断了嬉皮士们的口粮,他们不干了,开始了一系列静坐抗议活动。1967年1月14日,在旧金山著名的金门公园内的草坪上,举行了一次有史以来最奇特的聚会。25000多人没有任何原因地来到这里,坐在草地上看书聊天弹琴唱歌,气氛祥和。这次被命名为“人类大聚会”(Human Be-In)的活动是由当地一家有名的嬉皮报纸《神谕》组织的,报纸的主编特别喜欢利里,专门把他请来发表演讲。利里一踏上加州的土地,看到年轻人疯狂的样子,便立刻意识到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他可以利用这个舞台树立自己的威信,向更多的听众宣传自己的理想。他动用了自己所有的储备,在集会上发表了一次经典的演说。利里当过老师,本来口才就很好,那天他专门准备了很多短语,并特意降低了语速,好让听众认真消化他说的每一句妙语。演讲最后,他一字一句地说出了三个短语:“审视内心,关注社会,退出世俗(Turn On, Tune In, Drop Out)”。他后来在一本自传中解释说,Turn On的意思是解放自己的感觉器官,审视内心世界,体会不同层次的知觉意识。Tune In的意思是关注周围的一切,让自己的意识与周遭环境相互和谐。Drop Out的意思是不再依靠外力,相信自己头脑中蕴藏的力量,依靠这股力量达到快乐的顶点。其实,那天台下的听众并没有意识到这三个短语背后还有那么多学问,他们只听出了两个意思:吸毒和逃避。虽然他们早就在这样做了,但从一个前哈佛大学教授嘴里说出来,感觉立刻就不一样了。


旧金山的“人类大聚会”

从那天开始,利里正式成为嬉皮士的代言人,如愿以偿地当上了一代年轻人的“精神导师”。他要带领大家冲出世俗的疯人院,去到一个极乐世界。

这次“人类大聚会”之后,美国媒体对待嬉皮士的态度突然来了一个180度大转弯,旧金山被描绘成一个没有暴力,充满爱的世界。这里的人们不用工作,更不用去打仗,却能享受到便宜的毒品,自由的性,人们整天都沉浸在艺术创造的乐趣中。媒体还给嬉皮士们起了“花童”(Flower Childern)和“爱的一代”(Love Generation)这样好听的名字,并宣称1967年的夏天将会是一个“爱之夏”(Summer of Love)。

可是,他们忽略了一个真理:越是鲜艳的花朵,凋谢得也越快。
嬉皮士之死

早年国内的中学英语课上曾经教过一首歌,叫做《旧金山》,副标题是“请别忘了在头发上插满鲜花”。歌中唱到:

▷  如果你要去旧金山的话

      请别忘了在头发上插满鲜花

      在旧金山城市里

      你遇到的人温柔善良

      对于那些要去旧金山的人

      今年夏天将充满爱的阳光

      在旧金山的街道上

      和善的人们头上插满鲜花

      全国上下,从东到西

      发生了奇妙的变化

      人们起身出发

      整整一代人

      他们有自己的想法

      他们寻求变化

      他们起身出发

这首歌是“爱之夏”的标志性歌曲,在全世界传唱一时。可是,就在世界各地的年轻人慕名而来的时候,嬉皮士报纸《神谕》却刊登了一篇文章,嘱咐那些来这里朝圣的年轻人说:“如果你要来旧金山,不仅要在头上戴朵花,还别忘了带上食物、毯子、换洗衣服、钱……”


旧金山1967年的夏天被誉为“爱之夏”

原来,当媒体开始介入嬉皮士运动后,情况便迅速地发生了变化。记者们没人在乎嬉皮士运动的真正内涵是什么,他们都把注意力集中在那些常人看来特别刺激的八卦消息上。于是,人们经常从报纸上读到的新闻是:旧金山的毒品特别便宜,因此毒品泛滥;旧金山的嬉皮姑娘特别放荡,随便就和你上床;旧金山的大街特别脏,到处是流浪汉……诸如此类。甚至大街上那些接受采访的嬉皮士们也都受到媒体宣传的影响,开始在记者面前撒谎作秀,不自觉地把自己描绘成记者希望的样子。其结果就是越来越多的不明真相的老百姓开始讨厌嬉皮士,同时又有越来越多的心怀鬼胎的人涌进旧金山,以为在这里可以买到便宜的毒品,勾引到“免费”的女孩。这些人的到来极大地改变了旧金山的气氛,那段时间大街上充斥着从其它城市来寻找刺激的年轻人和越来越多的毒品贩子,他们面黄肌瘦,肮脏不堪,浑身是病。一位旧金山公立医院的医生开设了免费门诊部(Free Clinic),每天都有大量病人、意外怀孕的少女以及吸毒过量的瘾君子排队寻求帮助。与此同时,旧金山当地居民则开始抱怨这些外来人口带来了麻烦,嬉皮士和当地黑人居民之间的冲突不断升级,打架斗殴事件频频发生,后来还发生了几起强奸杀人案,更是弄得人心慌慌。许多商店关门大吉,大街上堆满了垃圾没人清理,巡逻的警察开始穿上了防暴制服,旧金山逐渐变成了一个贫民窟,一个大众媒体早就“预料”到了的人间地狱。


“爱之夏”渐渐变了味,旧金山变成了一个充满暴力的城市。

如果说上面列举的这些手段还可算是“合法”的话,那么根据多年以后公布的绝密资料显示,CIA当年还曾经使用了许多不可告人的伎俩。早在1967年“爱之夏”以前,CIA就协助过许多帮派分子在旧金山湾区建立了小型LSD制造工厂,并通过这些工厂来监控整个湾区的动态。在CIA看来,旧金山正好给科学家们提供了一个天然的人体试验场,他们可以躲在暗处,观察LSD在自然状态下对人的作用。

可是,嬉皮士运动渐渐失去了控制,CIA意识到该出手加以干预了。1967年底,斯坦利被捕,并被判处三年监禁。随后,CIA又故意在公开发行的杂志上泄露了另一种还在实验室阶段的新迷幻药STP的生产方法,结果这种比LSD药效强烈得多的迷幻药在一夜之间涌入旧金山街头,致使许多人进入了长达三天以上的幻觉之旅,旧金山的免费诊所的医生们不知道这种新药的厉害,以为患者只是服用LSD过量,结果却加重了这些人的病情,在整个旧金山造成了极度恐慌。街上到处流传说是CIA故意污染了LSD,以致于许多人都不敢服用LSD了。恰在此时,美国政府突然加大了对大麻的打击力度,一时间整个湾区大麻短缺。要知道,LSD和大麻这类不会上瘾的毒品被嬉皮士们称为“大众毒品”(People's Drugs),而包括酒精和海洛因在内的那些容易使人上瘾的硬毒品被称为“死亡毒品”(Death Drugs)。随着“大众毒品”的突然短缺,急于麻醉自己的嬉皮士们开始尝试这些突然出现在街头的“死亡毒品”,纯以赚钱为目的的毒品贩子充斥街头,暴力事件层出不穷,嬉皮士运动遭到了致命的打击

嬉皮士并不是毒品惟一的受害者。前面曾经提到,CIA当年曾拿美军士兵当试验品,测试过几种神经性化学武器的效力,没想到几年后,毒品问题竟然成了驻越美军的一大心病,那些在炮火声中度日如年的士兵们纷纷服用各种毒品来麻醉自己,寻求精神上的解脱。据统计,越战老兵中有多达15%的人回国后成了海洛因的瘾君子,可见问题的严重性。LSD也是美军喜欢用的药物之一,当年美军中曾经流行过一种名叫“橙色阳光”的药片,就是从加州走私过去的外表涂成橙色的LSD药片。

1969年,尼克松正式出任美国总统。他上台后很快就意识到毒品是一个关系到美军存亡的严重问题,他马上敦促国会通过了一个新的法律,将毒品直接定为非法,而不像以前只能用税收的办法来限制毒品的使用。他还成立了美国历史上第一个禁毒委员会,那个负责人上任后干的第一件事不是去旧金山或者纽约的贫民窟这类吸毒成风的地方实地考察,而是去了越南战场!结果他发现美军中服毒现象实在太普遍了,根本无法禁止。回国后他颁布了一项命令,规定所有士兵必须接受血液检查,不合格的不准回国,就地戒毒,这才算稍稍控制住了局势。

那么,那些真正的嬉皮士们怎样了呢?他们没有轻易地放弃理想,不愿相信嬉皮精神会这么快就死去。他们相信,即使在旧金山呆不下去了,也还可以去别的地方。于是,几个月前大量涌入旧金山的嬉皮士们又开始了新一轮迁徙,这次是从旧金山迁往山区和农村,并纷纷在这些偏僻的地方建立起一个个公社,继续他们的梦想。

这些群居公社中有一个很特殊。这个公社的领导人是一个名叫查尔斯·曼森(Charles Manson)的“精神导师”,他依靠LSD和个人魅力控制了一群漂亮的年轻女孩,她们甘愿和他一起住在沙漠中的小木屋里,依靠拣商场里倒出来的剩菜过活。可是这个曼森野心很大,妄想当皇帝,他鼓动手下人残酷地杀死了一个名叫莎伦·泰特(Sharon Tate)的好莱坞二流演员,以及那天碰巧在现场的其他四人。莎伦·泰特的老公是罗曼·波兰斯基(Roman Polanski,电影《唐人街》导演),因此这件惨案吸引了美国媒体广泛的关注,其程度一点也不亚于后来的辛普森案。此案的审判过程曲折离奇,也不亚于辛普森案。最后曼森和他手下的三名同犯被判死刑,后改为无期徒刑,至今仍然在监狱里服刑。这件事让美国老百姓对嬉皮士运动彻底失去了仅存的一点好感。


20世纪最恐怖的邪教杀人犯查尔斯·曼森

曼森杀人案发生后的第二个星期,五十万来自美国各地的年轻人齐聚纽约乡下,参加著名的“伍德斯托克”音乐节。这场为期三天的音乐节被认为是嬉皮士运动的高潮,但事后人们才知道,它的成功几乎可以说是一种偶然。就连它的举办人后来都承认,五十万年轻人能够聚在一起安全地生活三天,是因为他们都在某种药物的影响下“高”了,没心思干别的。

后来,美国著名的民歌手戴维·克罗斯比曾经说过一句有名的话:
你如果还记得六十年代发生过什么
那你就根本没有在那个年代生活过

我很想再后面加上一句:LSD对此亦有贡献。
后嬉皮时代

嬉皮士运动的衰落到底应该责怪CIA呢?还是美国的媒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解答。不过,LSD在其中扮演了一个极为重要的角色。LSD绝对不是什么解放思想的药物,它只不过是一种能够影响大脑思维的化学药物,既能让你抄近路去到达一个所谓的“极乐世界”,也可以让你在回到现实世界后体会到无边的沮丧。嬉皮士运动失败之后,许多人选择大剂量无节制地服药,以逃避现实,可越是这样做,回到现实之后的空虚感也就越强烈,他们终于静下心来反问自己:我的知觉之门倒是被打开了,可接下去该干什么呢?这些人开始寻求LSD以外的精神指导,在西方思想体系之外寻找灵感和解脱。当时嬉皮士群体中流行一本名书叫《密宗大全》(The Secret Teachings of All Ages)的书。此书是由一个名叫曼利·霍尔(ManlyHall)的神学家于1925年所写,后来被再版二十多次,六十年代流行的版本已经是一个大开本,长达250页的印刷精美的巨著了。书里详细地记载了自古到今几乎所有的宗教和邪教的祭祀仪式、崇拜物及练习方法等知识。依照这本书的指导,有的人开始崇拜中世纪巫术,有的人走进印地安人的营地寻找印地安人古老的信仰,更多的人则开始把眼光转向东方,易经、禅宗、阴阳五行等东方哲学在嬉皮士中间流行开来。但是,他们当中的大多数人没有机会接触中国,于是便不约而同地把目光转向另一个东方大国-印度。印度是一个古老的宗教大国,各种邪门的宗教应有尽有。在此风潮的影响下,各式各样的懂英语的印度法师开始在欧美各国巡回传道,场面热闹非凡,闹出了不少笑话。

许多早年的LSD鼓吹者们也都纷纷转向宗教领域。其中最有名的大概要算是理查德·阿尔珀特。这位当年和利里一起在哈佛大学搞LSD研究的学者后来一个人跑到了印度,在经历了一连串奇妙的历险之后竟然走到了中印交界处的喜马拉雅山脉,并在那里遇到了一位高僧。为了考验一下这位高僧的修为,阿尔珀特偷偷给他服用了高出常用剂量几十倍的LSD,结果这位高僧居然一点特殊感觉都没有。阿尔珀特只有得出这样的结论:此人一直就是处于迷幻的状态!经过此番比武,阿尔珀特俯首称臣,拜高僧为师,自己改名为巴巴·朗姆·达斯(Baba Ram Dass)。他回国后写了一本书,宣传从这位高僧那里学来的打坐冥想理论,在“后嬉皮士”当中影响极大。


“高僧”巴巴·朗姆·达斯

相比之下,利里的经历更加传奇。就在嬉皮士们纷纷移居乡下的时候,他和新娶的第四任妻子在一个贩毒团伙的资助下搬到洛杉矶北郊,过了一段隐居的日子。可CIA并没有放过他,一直派人暗中监视。一次他在车子里抽大麻,被警察抓个正着。法院判了利里二十年徒刑,立即执行。那时利里已经49岁了,这等于宣判利里终身监禁。利里当然不甘心,他一面假装老实,希望看守掉以轻心,另一方面四处活动,争取早日获得自由。

1970年9月12日,利里趁犯人们吃晚饭的时候偷偷溜了出来,爬上一棵大树,借劲跃上高墙,再掏出他妻子探监时偷偷带进来的皮手套,抓住铁丝网一跃而过,自导自演了一场真人版的《飞越疯人院》。帮助他逃跑的是美国一个激进的恐怖组织,他们给利里化了装,伪造了一本护照,乘飞机逃出美国,并辗转来到了瑞士。美国政府得知此事,立刻来要人,瑞士政府却拒绝引渡利里,利里因此得以在瑞士逍遥了两年。之后,利里认识了一个名叫乔安娜的神秘女人,两人迅速堕入情网。乔安娜劝说利里离开瑞士,逃到东方去。可是,他俩在阿富汗转机时被早已等在那里的CIA特工抓获。美国迅速与阿富汗政府达成秘密协议,将利里引渡回国。CIA官员后来说,利里间接杀死的人比历史上任何一个人都多,所以美国政府才会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抓住他。后来有资料显示,那个神秘的女人乔安娜其实就是CIA雇佣的双料间谍。

法官给利里设定的保释金是500万美元,约合现在的2100万美元,是迄今为止美国公民保释金金额最大的一个。利里终于明白,自己的好日子结束了。可是他还是不甘心,主动提出愿意和CIA合作,揭发同伙的贩毒行为,以换取减刑。这个消息一经媒体刊出,嬉皮士们立刻一片哗然,凯西甚至写了封公开信,劝告利里不要出卖朋友。但是利里根本听不进去,他反驳说,自己揭发的其实都是一些CIA已经知道了的事情,没有多少价值。即使利里的招供没有用处,CIA也成功地利用利里的投降打击了嬉皮士们的信念。你想,既然“导师”都叛变了,还怎么让人继续坚持理想呢?

当初抓利里的是CIA,最后释放利里的也是CIA。1976年,美国媒体开始披露CIA进行LSD实验的事情。之后不久,利里就意外地获得假释。他搬到洛杉矶,频频出入于好莱坞制片人的派对,希望有人能把他的故事买下来拍成电影,借助好莱坞的影响力再火一把,可惜没人响应。1996年5月30日,利里死于前列腺癌,死前他曾千方百计想把自己的身体冷冻起来,以期将来能够复活,但最终没能做到。


老年的利里
后记

1977年10月,美国加州大学圣塔库鲁斯分校承办了一次学术会议,主题是:“LSD:一代人之后”。几千名打扮成嬉皮士模样的电影明星、摇滚歌手、媒体记者和诗人纷纷前来参加,把会议大厅挤了个水泄不通,就连窗外都挤满了听众。著名的跨掉派诗人艾伦·金斯堡在会上提了个问题:“CIA到底有没有介入LSD的传播?”刚刚被假释的利里挤了挤眼睛,说到:“LSD运动就是被CIA发起的。如果没有CIA科学家的远见卓识,我今天就不会坐在这里。”

但是,当晚的主角并不是这两个叱咤风云的人物,而是一个满头白发,西装革履的老头,他就是专程从瑞士赶来参加会议的艾伯特·霍夫曼博士,大家都叫他“迷幻时代的始作俑者”。他是当晚最后一个上台的,他看了看台下五颜六色的人群,缓缓说到:“你们看到我后恐怕失望了吧?你们可能希望见到一个精神导师,可我只是一个化学家而已。”

然后,这位71岁的老人开始用科学的语言详细描述了LSD-25的发现历程,观众们听得津津有味。可他们到底听懂了多少?只有天知道。
补记

嬉皮士运动结束之后,美国政府逮捕了斯坦利,以及其他几位“业余化学家”,LSD爱好者们失去了来源,只好转向其它药物。90年代时,美国民间又出了两位LSD合成的高手,分别叫做威廉·皮卡德(William Pickard)和克莱德·艾坡森(Clyde Apperson)。由于他俩的努力,LSD在90年代又经历了一次小小的复兴。然而好景不长,他俩于2000年被捕,民间LSD的供应量立刻下降了95%,市面上几乎见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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