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于雁

沉寂多年的“果敢问题”，事缘2009年被缅甸政府军赶走的原“缅甸民族民主同盟军”，今年2月中旬，由总司令彭家声率部千余兵员，突然进攻果敢首府老 街，与缅甸政府军爆发战争，近月来又风生水起，闹得中缅边界乱哄哄。聚居果敢地区的华人族群又遭战祸之殃，杀人放火，姦淫掳掠，家破人亡，流离失所，极为 悲惨。数以万计的难民逃难涌入云南省境内，有一批不得其门而入，便逃往泰国去了。
果敢的归属历史说来话长，这一大块边陲之地，上溯东汉，下至满清，几千年来都曾经是统治中国历代王朝的版图。不过，由于地处偏僻边疆，交通崎岖不便，多为 不毛之地，朝廷中枢鞭长莫及，传统上委托封任当地德高望重的族群首领为土司，实行家长式的管治。直到1886年英国侵略殖民缅甸贡耪王国，后与满清政府举 行划分边境地区的谈判，于1897年签订《中英续议缅甸条约》，才把2,700平方公里的果敢地区，正式划归英属缅甸。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经过政治谈 判英国批准缅甸独立建国，果敢便顺理成章归属缅甸国家。鉴于果敢地区的140,000 –170,000人口中，95%以上是华人，所以缅甸政府批准果敢成为“华人自治区”，正式名称“缅甸掸邦第一特区”。
缅甸把自古世世代代居住在果敢土地上繁衍生殖的的汉族后裔，称为果敢族，缅甸语发音为 Kokang。但是，随着时代的变迁，也先后陆续有从中国境内移居到果敢地区的汉人民众。比较近期的如上世纪“国共内战”时期，败退撤进缅甸边境一侧的国 军残余部队“散兵游勇”，中国“文革”时期要到缅甸“闹革命”的红卫兵和知青等。因此，果敢华人特区的人口成分已经比较复杂；当然还是以原有的世代住民为 主，像特区领导人彭家声的家族。
说起来，“果敢问题”不但与缅甸政府当局有瓜葛，和缅甸共产党、中国共产党也有直接间接的关系。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后，是原殖民地民族解放独立运动和国际共 产主义运动风起云涌的时代，得到苏联大力鼓动支持和中共在中国武装夺取政权的影响，东南亚各国如越南、缅甸、泰国、马来亚（当时尚未建立马来西亚联邦）、 菲律宾、印尼等地的共产党，纷纷组织武装部队，革命起义或展开游击战，建立丛林根据地，图谋夺取政权。缅共是起事较早和坚持斗争时间较长的其中之一。缅共 武装组织早期就在果敢地区活动，年轻的彭家声受到他们的宣传教育，也加入了缅共的革命队伍，成为中坚骨干分子。当时缅共的主要领导人是德钦丹东（1911 – 1968），知名的老资格缅甸共产党人。在“毛共”中央联络部的安排下，他曾派遣一批得力干部到中国接受训练，其中有缅共“八一五”军区司令员丁莱，东北 军区参谋长余剑，果敢地区的彭家声，克钦邦的丁荫，佤邦的赵尼来等。他们先在北京马列学院学习理论，随后派到人民解放军的第五十四军“挂职”接受军事训 练。他们回国后，都成为缅共人民军的主要指挥员。
在中国大陆“文革”前，中共和缅共的关系，因出于在外交上拉拢缅甸奈温军事政权的政治需要，一度处于不那么密切和谐的境况。中共政府给奈温当局大量经济援 助，派遣一批专家技术人员到缅甸建设工厂，令缅共方面大为反感。记得当年听时事报告所闻，刘少奇偕夫人王光美官式友好访缅期间，曾派员秘密会见德钦丹东， 建议缅共放下武器，与政府当局和解，遭到缅共方面严词拒绝。缅共警告中方勿给奈温政权修建工厂，否则建成一座，他们就要炸掉一座。“文革”开始，缅甸首都 一些左派华人社团也发动华人社区群众手持《红宝书》，胸别“毛像章”，上街游行示威“搞搞震”，导致和军警发生冲突，华人死伤数人，北京红卫兵闻讯掀起强 烈抗议的示威游行，中缅外交关系立即紧张起来。这时，刘少奇受到整肃，“四人帮”掌权，立即恢复全力支持缅共的方针政策，大量进行经济和军事援助。缅共中 央派副主席德钦巴登顶常驻北京，报纸电台对缅甸政局报导频密，让他三天两头成为新闻人物。当时还看到中方摄制的一部纪录片，专题介绍缅共在缅甸东北部（包 括果敢）解放区根据地的经济生产、文化教育、军事训练等各方面的情况。那个时候，缅共的实力已然颇具规谋，相当可观。
不料，1968年9月间在勃固山区和政府军的一次战斗中，缅共主席德钦丹东被敌方潜伏的特务暗杀了。缅共中央由德钦辛接任主席，德钦巴登顶为副主席。在 1975年3月中的一次作战中，德钦辛和中央书记德钦漆又在作战中牺牲，便由德钦巴登顶接任主席。此后，缅共在东北部一片根据地，凑合地生存下来。这个局 面好赖维持到1989年，在果敢地区势力坐大的彭家声，3月11日突然发动军事政变，宣布脱离缅共，成立“缅甸民族民主同盟党”及“缅甸民族民主同盟 军”，自己出任党主席兼总司令，军事接管缅共在果敢的县委和所有机构，收编其他的缅共武装部队。在彭家声率先叛变的带头下，佤邦县长赵尼来和中央军区副司 令鲍友祥，“八一五”军区司令林明贤，“一O一”军区司令丁英，所有缅共根据地都先后宣布脱离，自立门户，军事割据。最后把德钦巴登顶主席一干中央领导 人，全部押送中国云南境内，交给中共安置他们养老送终。
经过50年革命斗争、在东南亚曾几何时赫赫有名的缅共，至此便分崩离析，土崩瓦解了。看那些“占山为王”的缅共领导干部的名字，似乎多是“炎黄子孙”、“龙的传人”。缅甸这一场历史剧的幕后导演究竟是谁？答案也许只能是：“As you know”（你懂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