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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宗淮:怀念母亲龚澎

时间:2015-01-29 21:12:47  来源:共识网  作者:

 

作者与母亲龚澎

乔冠华、龚澎夫妇

  母亲龚澎(1914—1970)已经离开我们40多年了。我一辈子都忘不了1970年3月8日那天的清晨,母亲因突发脑溢血导致晕厥,被抬上北 京医院的急救车,我站在急救车旁,初春的寒冷让我从不知所措中清醒。当时,父亲、母亲刚刚被“解放”恢复工作,全家人还没来得及透口气。母亲离开了报房胡 同外交部宿舍,再也没有回来。

  周恩来的赏识

  2014年是我的母亲龚澎诞辰百年纪念。6月下旬,我回到了母亲曾工作过的地方,也是我的诞生地——八路军驻重庆办事处旧址——被称作周公馆的 曾家岩50号。1940年至1946年,母亲和周恩来身边其他的工作人员,就生活在这座简朴的建筑里,度过了她一生中最有意义的6年。1944年7月29 日我出生后,在这里度过了1年零4个月,是当时周公馆唯一的儿童。

  当我走进周恩来的办公室,眼前的景象使我浮想联翩,我仿佛看到母亲当年第一次见到周恩来的情景。她身着八路军军装,提前来到周恩来的办公室。周 恩来走进办公室后,简单寒暄几句就问母亲:“看到了什么?”母亲说:“看到了三张地图。”周恩来又说:“那你具体说说看!”母亲说:“一张是欧洲地图,另 一张是中国抗日战场上的军事地图,还有一张我只看了一半,你进来把帘子拉上了。”周恩来带着几分满意说:“你的观察很敏锐。”这是母亲给周恩来的第一印 象。周恩来又询问了母亲的经历和家庭情况,了解到她的父亲是参加辛亥革命的将领龚镇洲。她在燕京大学学习期间,参加了“一二·九”学生运动。1936年加 入中国共产党,1938年到延安。与周恩来谈话之后,母亲被安排担任周恩来的外事工作秘书。

  我穿过走廊,认真阅读墙壁上展板中的文字。其中一块展板上写道:龚澎——南方局外事组副组长,周恩来的得力助手,外国记者眼中的中共新闻发言 人。龚澎英文流利,秀外慧中,机敏灵巧。她结识了许多外国朋友,他们常主动代龚澎传递宣传材料,给她以多方面支持。外国朋友称她为“坚强而富有献身精神的 革命者”。

  我站在展板前,凝视着母亲当年的照片,心中为母亲在历史上留下浓重的一笔而感到自豪。

  毛主席的表扬

  近年来,我寻回了一些历史的碎片,使得母亲的为人和形象在我心中更加清晰起来。几年前,外交部西欧司李九年参赞送给我一份他保存的母亲1965 年在外交部新闻司谈“关于调查研究工作”的记录稿。这篇已经发黄的讲话稿,把我的思绪带回到1965年春天的一个周日,父亲乔冠华和母亲的朋友姚臻(时任 中央宣传部副部长)来家中做客。我从旁走过听到姚叔叔说,最近他在毛主席那里谈工作时毛主席说,龚澎是优秀的女干部。姚叔叔走后,我十分惊喜又好奇地问母 亲:“毛主席因为什么事情表扬你啊?”母亲没有正面回答我,只是淡淡地一笑,说:“主席对我们的工作比较满意,鼓励我们继续努力。”不久,安全部门的同志 请母亲作报告,母亲再三婉拒难以推辞,就以如何开展调查研究为题作了报告。母亲后来告诉我说,既然给其他单位讲了,也要给外交部的同志特别是青年同志讲一 讲她进行调查研究的经验。这就是李九年同志送给我那份谈话记录的来历。

  “文革”开始了。母亲受到批判,而且逐步升级。我记得那时外交部在东交民巷正义路办公,每天晚上我都在外交部办公楼外等候母亲。母亲才50岁出 头,患有慢性病,由于批斗身体变得很虚弱。母亲慢慢移步从办公楼出来后,吃力地坐到我自行车的后架上,我推着车把她送到王府井南口的无轨电车站,等她上了 车,我再骑上车赶到灯市西口车站接她,把她驮回首都剧场旁边报房胡同的家。在路上,我有意找一些话题和母亲聊一些过去的事情,舒缓白天沉闷压抑的气氛。我 提到了毛主席表扬她的往事。母亲这才打开了那段尘封的记忆。

  那是朝鲜战争初期,美国曾考虑在朝鲜半岛使用核武器。无论美方是进行核恐吓,还是真正准备实施核攻击,都事关我战略全局。新中国成立初期,外交 部一共设有七个司,母亲是其中之一的情报司也就是后来的新闻司的司长,主要任务之一是负责搜集、综合信息,分析国际形势和动向。母亲通过研究各方面的情况 意识到,取得美国在朝鲜战场使用核武器有关的情报是当务之急。她想到在抗战时期由她联系的同志此时正在欧洲,他们曾向她报告,他们与当地美军人员有交往, 可以取得美军的内部文件。母亲精心分析了情况,确定了万无一失可行的工作方案和目标,成功地获取了美军有关战术核武器的内部文件。这份文件的取得使我方对 当时美国战术核武器可能对战争产生的影响有了比较准确明晰的了解。毛泽东主席十分重视这份情报,高度评价这项工作的意义。1965年,也就是十多年后,毛 主席又重提此事时,还对母亲赞许有加。我问母亲:“获得这份文件解决了什么问题呢?”母亲说:“我们准确地了解了美方战术核武器实际杀伤力,它并不像外界 渲染得那么大,只要我们防范得法,它对我方的打击不是致命的,是可以承受的。”

  几十年后,我担任驻朝鲜大使,查阅了几篇美国学者有关美国在朝鲜战争期间核外交的研究报告,其中一篇报告的分析认为,1953年初,艾森豪威尔 上台执政后,为了尽快结束战争,计划使用核武器,而停战谈判在当年7月就达成了协议,作者认为,这在相当程度上,同中朝方慑于美国核武器有关。由此可见, 虽然美国在朝鲜战争没有使用核武器,但还是很看重核武器的威慑力的。这位学者哪里知道,中方的最高决策层早已了解战术核武器的实际效果,根本不会在核威胁 面前向美国屈服。由此也可以看出这份战术性的情报文件对中央战略决策有着极其重要参考价值,其中凝聚了母亲的智慧和心血。

  母亲留给我的财富

  曾家岩50号有着我太多关于母亲的回忆。我出生不久,母亲很快就投入了繁忙的工作,因而顾不上年幼的我。后来,她索性就把我搁在当地人用的竹篓 里,把竹篓放在周公馆传达室的门口,请值班的同志代为照看。周恩来发现后,号召大家都来关心龚澎的孩子,我就这样受到了周公馆集体的照料。直到我长大成人 之后,一些曾经去过周公馆的老人家,还叫我“当年站笼子的孩子”。

  母亲一生都全身心地投入工作,但她在忙碌中对子女的关心却无处不在。1950年母亲从莫斯科寄出一张明信片,在收信人一栏上母亲写着“乔宗淮同 志”,当时我只有6岁。明信片中写道:“亲爱的仔仔,今天下午三点到了莫斯科,现在住在莫斯科饭店,我一个人一间房,窗外可以看到克里姆林宫的大红星。假 如你在我身边,我一定把你抱起来看看这个照耀着全世界的和平之星,听说斯大林就在这座宫殿里呢……”这是母亲第一次出国,虽然经历了长途旅行,刚到莫斯科 就把她兴奋的心情告诉了年幼的儿子,分享她的快乐。

  另一件难忘的事情发生在1945年国共谈判期间,毛泽东主席到重庆。在母亲的安排下,主席在周公馆会见几位热爱中国、同情中国共产党的美国士 兵。会见后,毛主席和美国士兵等合影。正式拍照结束后,母亲一把把我从旁抱过来,又同毛主席等人拍了一张合影。母亲的爱子心切,为我留下了珍贵的历史纪 念。这就是母亲留给我的精神财富。

  在母亲的遗物中,有她一直保存着的我出生后穿的第一件衣服,那是母亲为我亲手缝制的。衣服的布料是母亲的挚友廖梦醒阿姨(廖仲恺、何香凝长女) 穿破了的长筒袜上半部剪裁下来的。常人眼里,这是极普通的碎布头,母亲却很小心地保留下来。可见,母亲是多么珍视我的降生,这是母亲的温情体现,也是母亲 给我留下的仅有的物质财富。

  (摘自2014年12月26日《光明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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