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如何界定、评价获得2012年诺贝尔文学奖的作家莫言作品中动辄连篇累牍的性描写?莫言自己“回头看”时又是否会对其作品中的性描写不好意思?据中新网报道，日前，莫言在中山大学演讲时，一名中学生的提问，就让他的脸上果然有些挂不住了。

　　在莫言演讲完毕的互动环节，有中学生向他提了这样一个问题：“我是一个中学生，现在老师推荐看莫言老师的作品，但是我发现一个问题，莫老师的书 看着看着就会看到一些描写性行为的部分，我不知道这适不适合中学生看?”莫言在被提问后，当场表示“坐不住”，并“谢谢小同学的坦率”。

　　莫言是这么解释的：性描写是“对人性的描述和刻画的一个非常重要的方面”，“那时候年轻嘛胆子大，可能写得就稍微露骨一点”。他说当时自己写作 的时候，也没考虑到自己的书现在会被中学生和小学生来阅读。同时他自辩：自己也了解到网络上有一些影视、文学作品远比自己写得更要“露骨”，怎样控制“这 样的东西”不至于影响到中小学生身心健康，是一个全世界都需要关注的问题，有些事情仅靠作家无法控制。

　　随后，莫言给出了自己最“直接的建议”：“不要听你老师的，不要读我的书。可以读一些写母亲的，写乡村风景的，长大结婚后再读我的小说”。

　　应该说，这名中学生的提问，直击莫言的软肋，直捣莫言作品的“黄龙”——在当下中国的文化、文学以及社会语境中，莫言的一些作 品以及一些作品中的描写，无疑当属被“扫黄”之列，当属不健康的“糟粕”。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令人提心吊胆的“扫黄”的敲门声暂且不必担心了。但是，你 终究无法直面中学生阅读的困惑，你终究无法解释你的作品在中学生阅读中会产生何许影响。我相信，莫言自己平素也不会不想到这个问题，并会由此而惴惴的。

　　好在，面对中学生的质疑，莫言的回答总体还算是老实、诚恳的——他也只能劝中学生别读自己的书，仅此而已。

　　实际上，这也是莫言由自己的嘴，反证了其作品的“黄”。

　　问题接着就来了——你劝中学生别读自己的作品，对于正处于青春期、叛逆阶段的中学生来说，是否会起到相反的作用?你是否以这样的方式，在中学生中为自己的作品又广告了一把?

　　莫言前面的解释，实则也大值得商榷。对于刻画人性来说，性事及其描写固然重要，但也并非必须;非性不人性，非性泛滥不人性深刻，这属于无稽之 谈。而社会上存在更“露骨”的影视、文学作品，并不是自己的“露骨”的文学作品没有问题、可以坦然存在的理由。一个简单的道理是，那些“露骨”的影视、文 学作品定会被认为是垃圾，你莫言的作品难道要与此做类比?

　　再有，言不让性描写影响中学生，“仅靠作家无法控制”，这就有点儿瞎掰了!对于文学作品中的性描写及其恶劣影响来说，作家就是源头，就是直接肇事者，作家怎么能说自己“无法控制”呢?

　　若欲以性事来表现、刻画人性，有两点是需要把握的：一是性描写度的把握——你是以性作为人性以及作品的有机组成部分呢，还是以 性作为招徕、噱头来吸引读者，这个是有本质区别的。二是你笔下的性描写，是干净还是脏，是勉强让人看得下去、勉强说得过去，还是不堪入目、不忍卒读。

　　遗憾的是，我们在莫言的一些作品中，看到的是连篇累牍、排山倒海般的性事描写，且不少还是变态的、乱伦的、混乱的、混沌的性事描写;看到的是大胆出格、想象力空前的性事描写。应该说，莫言已经是游走在某个极限的边缘了。

　　我们不好说，莫言的成功、包括张艺谋改编莫言作品的成功，皆由于性，但无疑，这至少在某种程度上，确保了两个人的走红以及大名鼎鼎。

　　莫言最著名的《红高粱》就不必说了——由《红高粱》中的性，莫言一以贯之地把性事描写沿袭始终，孜孜以求。

　　比如，晚近的小说《生死疲劳》中，写地主西门闹转世后变成的驴，在母驴花花的身后，“像山一样立起来，用两只前蹄抱住它的腰，然后，身体往前一 耸，一阵巨大的欢喜奔涌而来”;在《四十一炮》中，“我”眼中父亲和情人野骡子姑姑的偷情场面：“父亲的手很野蛮，很强盗，它们仿佛要把野骡子姑姑的屁股 和奶子里的水分挤出来似的”“他们的身体开始发光了，蓝幽幽的，好似两条鳞片闪烁的大毒蛇纠缠在一起”;《酒国》里，乳房挺立的岳母娇媚地勾引了自己的女 婿……女司机“叉开双腿，能打开的门户全部打开了”，后女司机竟“纵身骑在了他的肚子上”……《檀香刑》里的孙眉娘“每天夜里都梦到钱大老爷与自己肌肤相 亲”，后忍不住来到县衙，主动投入了钱大老爷的怀抱：“只有四片热唇和两根舌子在你死我活般的斗争着，翻江倒海，你吞我咽，他们的嘴唇在灼热中麦芽糖一样 炀化了”。

　　《丰乳肥臀》中，上官金童当选为“雪公子”后，摸遍了一百二十个女人各式各样的乳房，有的 “像刚出笼的小馒头”，有的“像不驯服的母鸡一样咯咯地叫着”，有的“像性情暴烈的鹌鹑”，也有的“好像藏着两窝马蜂”……“当他颤栗着含住她、她颤栗着 进入他的嘴巴时，两个人都像被开水烫了一样，发出了迷狂的呻吟”“强劲有力的乳汁的细流射击着口腔”。

　　下面的文字，还是《丰乳肥臀》里的：“把两腿分开，折起身体，搂住了鸟儿韩的脖子……鸟儿韩的屁股不停地耸动着，在他的前边，上官来弟高高地翘着臀部，她的双乳在胸前悬垂着，晃荡……”

　　凡此种种，不一而足。若目光挑剔些，这样的描写，其实很难与人性刻画以及作家朝向着这样的努力挂得上钩，很难说这样的描写就刻画出了所谓的什么人性。

　　莫言的性描写如此放肆，部分原因在于他赶上了那样一个特定的时代，沾了那个特定时代的光——人们经历了一个长久压抑、禁忌的时代，一时间，还很难把什么是个人正当的性权利、性自由与思想解放，与一味放纵的性事混乱区分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