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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学季,对军训说不

时间:2014-08-27 10:51:05  来源:大家  作者:

叶克飞

又值开学季,军训是大一学生和不少中学生面临的开学第一课。对于这一课,我一向持反对态度。
凑巧看到一则消息,称湖南龙山县皇仓中学新生军训期间,教官和师生发生冲突,导致多名学生和教师受伤,部分重伤。据称,事件缘由是当天上午军训休息时,某 班学生与某教官打闹,由于学生较多,教官吃了亏。下午训练时,教官对该班训练特别严,全体学生被罚做俯卧撑,部分学生实在做不动,教官便用脚踩。该班班主 任发现情况不对,出来说情,遭教官殴打。学生帮班主任一起对抗教官,其他教官随即也参与斗殴。
这显然是军训中的“极端事件”,在我印象中非常罕见。按照某些人的说法,就是不能以这种少数事件否定军训的意义。在他们看来,军训不但必要,而且充满着军 民鱼水情,教官和学生的友谊地久天长,学生必须有一颗感恩的心。如果你恰好要写“军训心得”之类的例行功课,那么去各种公文、范文网站上搜搜,还能见到不 少关于军训的主旋律文章,充斥“欣喜”、“期待”之类的字眼,也少不了“战胜自我”、“锻炼意志”之类的口号,甚至把站军姿上升到了“炎黄子孙不屈的脊 梁”、“龙之传人无穷的毅力”这种吓人的高度。
但我并不相信这些,我身边的人也不相信。当然,这也许是我交友不慎的缘故,身边遍布损友,结果不管什么年纪、性别、学历和身份的朋友,都对军训嗤之以鼻,甚至以“反人类”称之。如果我能结交一些为人正派、作风严谨的朋友,或许军训就成了好事。
我曾经历过两次军训,头一次是高一,第二次是大一,记忆都不怎么美好,还见识了不少搞笑之事,也因此对形式主义充满厌恶。比如大一时的教官,为了让我们班 在内务评比中排名靠前,采取了“搬光”政策,所有行李、衣物、书籍全部搬到高年级同学宿舍里,行李架和书架上不能留任何东西,整个宿舍里只有四个供检查的 豆腐块——如果内务评比中没有叠被子这一著名选项的话,他一定会让我们把铺盖也搬走。
与我的看法不同,我们的父辈往往会认为军训很有必要,如今这些不听话的孩子就是需要军训好好约束一下。
在“龙山皇仓中学斗殴事件”新闻的网友评论中,我看到了这样一句话:“军训就是一群考不上大学的学渣借机对大学生进行报复,至于中学生,更是这群学渣随意欺凌的对象。”
这句话说得有些过,但它在某种程度上确实可以解释我们这代人和父辈对军训看法的分歧。对于我们的父辈而言,尤其是50后,从军是一条非常重要的出路,有时 甚至是唯一的出路。在应该好好读书的年纪,他们被各种政治运动所耽误,读大学成了奢望,他们几乎不可能拥有其他人生选择。也正因此,当年从军者的素质能够 达到社会的平均线,许多人也是依靠当兵走上成才之路,比如读军校,或者退伍后再读书。
可现在呢?大学已扩招多年,读大学已成为年轻人普遍的第一选项,甚至使得大学生的平均素质大幅下滑。在这种情况下,入伍者的来源大致只有这样几种:一是来 自大学录取分数线较高的省份,因而考不上大学,二是来自有一定困难,供不起孩子读书的家庭,三是成绩很差的学生。试问,有几个家长会在孩子能考上大学而且 家境足以支撑的情况下,让孩子去当兵呢?在相对富庶的珠三角,我倒是听过许多例子,孩子顽劣不堪,也考不上大学,家长无计可施,又担心孩子在家里学坏,就 将之送去当兵,寄望“大熔炉”给孩子来个再教育。
也正因此,你很难期望军训的教官们能够普遍具备高素质。教官体罚、打骂学生之类的事情随处可见,至于粗鲁不文,更是普遍现象。父辈们期望中的军训,在人的问题上就已“先天不足”。
比粗鲁、打骂更糟糕的也许是对“服从”的强调。父辈们往往喜欢这个,年轻人则表示反感,其中的分歧绝不仅仅是代际差异,而是一种价值观差异。
在我们的父辈看来,不管有没有当过兵,服从都应该是一种天性,在家听父母长辈的,在外听领导和组织的。不服从就意味着不会做人,就会在这个社会上寸步难 行。我对此感到悲哀,但也表示理解,毕竟,在他们的成长过程中,不服从、有自己的思想确实会影响生存,在某些特定时期甚至会被剥夺生命,比如遇罗克。
但服从与大学精神天然相悖是不争的事实。在中国大学最璀璨的时代,也曾有人试图以军训培养学生吃苦耐劳的品质,结果却一败涂地。罗家伦在担任清华大学校长 期间,曾进行军事化管理,结果在学生抗议反对之下,草草了事。有意思的是,罗家伦经此挫折,痛定思痛,在执掌中央大学期间,尊重大学的独立自由精神,缔造 了中央大学的最好时光。而那些反对军训的清华学生,也没有因为这种“自由散漫”而变成废物,反倒大师、名人辈出,成材率极高。
罗家伦在清华推行军训时,就有许多有识之士表示反对,认为大学的主旨是陈寅恪所提出的“独立之思想,自由之精神”。对独立思想和自由精神的推崇,也并非民国大学独有,而是所有卓有建树的大学共同的选择。
在如今的大学里,你很难看到独立与自由的存在,甚至可以说,军训就是打断学生脊梁的第一课,让学生把独立和自由抛弃,变得唯唯诺诺,甚至沦为机器,以便管理。
所以,军训往往变成了形式主义的代名词。站军姿、走正步,无非为了在军训结束时来一场汇演,让校领导享受一下坐在主席台进行检阅的感觉。在烈日炎炎下湿透 又晒干的军装,往往要穿个十天八天,甚至晚上拉歌、听讲座等活动时也要统一服装,学生根本没机会洗衣服,每天带着一身恶臭。至于内务管理,像我所经历的那 样,教官要求把所有物品都搬到高年级学生宿舍,以“空”达到“整洁”的做法,也并非罕见。这一切不都是形式主义吗?
如果你对这些提出质疑,教官往往会恶语相向,他们甚至以暴露自己的低素质为荣,试图通过大嗓门和暴戾态度来禁绝你和别人的不一样。因为在他们看来,你跟别 人不一样,你有自己的思想,也许就是最大的错误。当然,如果你扮出一副乖巧的样子跟他们套近乎,满嘴自己绝不相信的套话、假话,也许还能成为教官的朋友。 这种虚伪往往与“会做人”划等号,可是,你希望大学的第一课是虚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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