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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象公会:尼马,朗拿度,碧咸,你们好

时间:2014-07-09 11:27:40  来源:大象工会  作者:

为什么同样使用汉语,香港、台湾和大陆对体育明星的译名如此不同?为什么内地方言多,却使用相同的外文翻译?为什么南越的前领导人要被译为吴庭艳?

文/ Serpens

“尼馬受傷各界明星送祝福”

“恐怖!尼馬差點癱瘓,他堅持要求與球隊在一起”

“巴西總統羅塞夫:此刻我與尼馬在一起。加油,尼馬!”

以上新闻标题常使一些中国人困惑:这尼马是谁呢?其实,他就是巴西球星内马尔,尼马是香港通行的译名。

除内马尔/尼马,大陆与香港球员译名有别的例子还有很多,如罗纳尔多/朗拿度、范佩西/云佩斯、贝克汉姆/碧咸、伊瓜因/希古恩等。相比香港,台湾的译名与大陆更接近,但仍有差别,比如罗纳尔多译为罗纳度,贝克汉姆译为贝克汉。

大陆和港台都使用汉语,为何译名如此不同?

【粤语的影响】

汉字是一种意音文字,翻译拼音文字的人名、地名时有很多困难。亚历山大大帝东征时留下一串名为Αλεξάνδρεια的城市,对此,同属拼音文字的 罗马人的翻译方法简单有效:找到与希腊字母读音对应的拉丁字母一一转化,就准确地译成Alexandria。这几乎是一种机械劳动,无需思考。而转换成中 文,就得揣摩读音,选择相对合适的汉字组合。汉语的同音字增加了翻译的变化,更容易产生差别。

古今同样存在这类问题。前文Αλεξάνδρεια,古代中国人译为“乌弋山离”,以现代普通话读十分拗口,与原音相差更远。难道古人的耳朵出了问题?

其实,这是由于相同汉字读音的变化。中国幅员广阔,虽统一了书写形式,方言仍不可避免。同样,时间会改变读音,古汉语对今人来讲不啻于另一种方言。 这就影响到翻译的人。香港通行的汉语是粤语广州话,故而香港翻译以广州音对音为主。内地和台湾使用的普通话/国语都是以北京话为基础的标准语,大体上字音 一致,所以中台两地翻译外语所采用的对音都是北京音。这也就是为何香港的译名相对中台相差特别大。

罗纳尔多原文Ronaldo,普通话读音luo na er duo和原文相当接近,广州话为lonaap ji do,和原文差很远,也难怪港译用朗拿度(广州音:longna dou)。内马尔原名为Neymar,港译尼马(广州音Nei maa)相当合适,要让香港人读内马尔(广州音Noi maa ji)反而不知所云。

一般而言,港译比中译和台译更简短。这是因为广州话的韵尾发达,收尾的辅音可有-p、 –t –k、 –m、 –n 、–ng共6个,北京话则只有-n–ng两个。因此,中译需多写一个字来翻译外语辅音时,港译则不需要。如贝克汉姆英文为Beckham,中译用“克”翻 译了-ck,“姆”翻译了-m。但是港译只用“碧咸”(广州音bik haam)两字就能翻译这个名字,此时方言显露了优势。

但是,大陆内部的方言差别同样显著,就没有粤语这样的发挥空间。福建人聊起足球,“罗纳尔多”、“贝克汉姆”等还要用普通话读出,在顺畅的闽南语中十分突兀。

同时,方言的不同也无法解释陆台译名的差异。中国大陆翻译前苏联前领导人Хрущёв为赫鲁晓夫,台湾则翻译成赫鲁雪夫,两岸“晓”“雪”的读音没有什么差别。

【规范性】

清末年间,大陆内部的译名并不统一。徐继畲在《瀛寰志略》序中写道:“外国地名,最难辨识,十人译之而十异,一人译之而前后或异……”,为解决分 歧,时人呼吁:“中国以京音为主……无论以中译西,以西译中,皆视此为本”,并指出“请旨颁行,令饬各省译局及私塾撰述,一体遵照”,无奈清政府孱弱,无 力成行。

共产党政权建立后,这个梦想第一次得到实施。1954年,文化部部长茅盾(沈雁冰)宣布:“文学翻译必须在当合政府的领导下由主管机关和各有关方 面,统一拟定计划,组织力量,有方法、有步骤地来进行”,此前一年,中央编译局成立,集中了全国的语言人才编译社会主义著作,影响了整个大陆的翻译风格。

具体到人名的翻译,则由新华社译名室制定。20世纪60年代,周恩来下达指示:“译名要统一,归口于新华社”。此时中国与外界联络有限,只有从新华社、人民日报等媒体才收获国外消息,多数是政治新闻,新华社译名室制定足以应对。

同样,因为政治的敏感性,译名室更倾向按照原文读音直接翻译成汉语,这也是大陆和台湾产生差别的原因之一。前文提及的赫鲁晓夫俄文写为 Хрущёв,第二个音节元音实际是o,中译用“晓”来对可谓非常恰当,台译则可能由于对俄文读音不熟,又受俄文的英文转写Khrushchev误导,认 为元音读e所以翻成赫鲁雪夫。

改革开放前,大陆的翻译都由统一的标准指导。90年代前,新华社译名室陆续出版了英文、西班牙文、意大利文、葡萄牙文、法文、德文等姓名译名手 册,1993年出版了3753页的《世界人名翻译大词典》。这种强度的工作量保证了一个时期内大陆人名翻译的规范与统一。尤其在政治领域,时至今日,国外 政要的译名都是新华社统一发布。

姓名译名手册

然而,就在这本3753页的词典出版后,译名室的权威受到挑战。90年代市场化媒体出现,人们通过多种渠道了解国外信息。虽然出版了翻译指导手册,但领导人的口信在新时代并不具有广泛约束力,媒体和出版社并不要求强制参照。

体育距离政治较远,又富有吸引力,市场化媒体无不争相报道,翻译的控制力在这一领域更显薄弱。一些译名由体育记者或编辑首创,被业界认可即广泛流传。

【网络时期的译名】

2008年,译名室接到任务,在两个星期内将参加北京奥运会的36000位外国人姓名正确翻译出来,7名译名室成员夜以继日,终于在截止日前完成。可是,以往的译名制定方式已经跟不上需求。即便如此奋战,还是无法和互联网上字幕组们一天的工作量相比。

信息的产生和传播速度大大加快,不靠专家,自出机杼的事情成为惯例。比如,究竟翻译为本·拉登还是本·拉丹,人民日报和新华社之间存在差异,在人员 流动性很强而又不太讲究正式规范的体育界更是如此。前法国著名球员齐达内姓Zidane,按法语读法本应接近“席丹”,台译就用了这两个字。但大陆大概是 受到某些英语人对法语读法了解不深而产生误读的影响,让尾巴上的e也发了音,变成了齐达内,因广泛应用,也就习以为常。

这让曾经严格逐音节翻译的制度更加灵活。以往只有香港才会出现的中式译名也在大陆被接受,如施坚雅(G.William Skinner),夏侯雅伯(北约前秘书长,原名亚普·德霍普·斯海弗)等。而且汉语圈内的交流也逐渐增加,更多的港台翻译因为顺口贴切传入大陆,被广泛 接受,如玛丽莲·梦露、波姬·小丝等。

但以往译名仍有很强的惯性,这也造成了大陆与港台间许多差别,尤其是政治领域。汉字本身带有意义,选择过程是一项可作文章的工作。周恩来最初命令成立新华社译名室时,因中国与非洲等多国外交密切,自己动手,把“怯尼亚”改为“肯尼亚”,“莫三鼻给”改为“莫桑比克”。

与大陆交恶的对象就不那么幸运。最明显的是对前南越总统吴庭艳的翻译。“吴庭艳”乍看起来简直是个女名,安在一个男性,尤其是一国首脑头上十分诡 异。越南人名多为汉字的越南文读法,一般只要把越南文对应翻成汉字即可。难道吴庭艳的父母当初起名时为了什么特殊原因故意起了个女名?果真如此,吴庭艳步 入政坛,当上一国领袖就没有因这个香艳的名字遭遇苦恼呢?

实际上,吴庭艳的越南文名字是Ngô ĐìnhDiệm,是汉字“吴廷琰”的越南读音,非“吴庭艳”,虽在越南语中可读作Ngô Đình Diệm,和“吴廷琰”相同。但越南男子名中Đình很常用,无论是从用汉字时期的写法还是越南人自我感知的意思来看,这个Đình向来都是“廷”。而当 时中国政府由于和南越属于势不两立的敌方,颇有意味地将之刻意女性化。

同样的原则也适用于美国人。过去侵朝美军司令李奇微(Ridgway)原译为“李奇伟”,出于敌意,将“伟大”的“伟”改成了“微小”的“微”。 对照的是,台湾的国民党政府对南越并无敌意,因此吴庭艳在台湾则向来用本名吴廷琰翻译。

他真的是吴廷琰,不是吴庭艳

政治控制下的译名毕竟不适应愈加开放的时代,也许有一天,当嘉兴人自然而然读出“如纳尔嘟”(Ronaldo)时,尼马就不再成为我们惊讶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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