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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世存:江山不夕阳:福建的那些人那些事

时间:2011-12-07 12:09:33  来源:共识网  作者:

  【福建有灵气、正气、清气】

   福建的山水真是好。中原内地多是一马平川,起伏也多是一些可怜的丘陵;西部则苍凉,或有着地连天般的高难;苏杭是秀气了,水乡的浓郁难以浇化开 大块;岭南的鸟语有着距离,不能让人心安。当然,中国各地都有风景名胜,只是个性化的喜好难为外人道。我喜欢福建的山水,自成格局,自有天地。

   我第一次到福建已是人近中年。作为一个走马匆匆的游客,尽管多数时候呆在都市里,却仍能感到自然的力量、美和友谊。天风海涛、街树野花、碧水丹 山,处处让人感觉到生命置身于天地自然之中。甚至庙宇也让我称道,开放、平凡,不高高在上,立身于大地之上不局促,但也绝不浪费。福建让我重温或说发现了 自然,因此我在鼓浪屿、在南日岛、在厦大的校园里长久地徘徊,在刻着弘一法师“悲欣交集”的巨大山石前流连。 

  对一个地方怀抱亲切,一定有社会关系使然。是的,我的朋友郭玉闪、曾金燕就是福建人,这些优秀的中国人在福建生长,走出福建而在国家社会层面上 服务于我们。我到了他们的家乡,对其山水不免有一种谬托知己的自家人之感。其他,则是因胡少安先生而了解到福建出了一个了不起的共产党人,项南。项公的清 正、不幸都让人想起传统文明中的贤良,听说有人申请为其立庙以便祭祀。我们中国现代化百年,传统文明之道仍不绝如线,这尤其值得对现代化想当然而数典忘祖 的人们记取,我因此在《非常道》里写了项公的几则故事。甚至在北大经济学院的一次讲座上,我在最后提到了项南,把他作为社会改革其兴实速的例子。虽然至今 多数中国人被忽悠说现实的改进需要一两代或子子孙孙的努力,甚至他们自己也绝望地以为有生之年永难见人间大同了,但孔子的弟子们都明白数年即可变法变国, 儒家社会的贤臣名将们更是实践了数年间政通人和的民生民权之梦。项南主政福建不足5年,却让福建人念念不忘,也多少说明了这个道理。我一度逢人说项,以至 于一个河南的企业家想跟我一道去福建访访项南的遗迹。

   我是一个孤陋的人。这仅有的几个人物却足以让我对福建感觉亲切。它有灵气、仙气、神气、正气、清气,应接不暇的风物也并非江南那样的尤物易逝易脆,而是坚韧又柔和,敞开又自足。

   现代化的征服,使得很多地方的山水、树木、人物都死掉了。河流、花朵、人民都失去了精气神,无奈无采地数着日子。但福建的山水还是活的,活脱脱 活泼泼的。在拟人化的人性教育里,大概没有比榕树更恰当的树木能够时刻给我们以生命示范了。如福建人自己所说:世上有哪一种树像榕树,能把根长出地面;又 有哪一种树像榕树,枝繁叶茂、独木成林、气度不凡、大家风范?榕树象征希望,旺盛的生命力,开拓、向上、坚韧,等等。而在泉州、福州等地,圆寂半个多世纪 的弘一法师的精灵仍能触动我们,法师的书法,从真气淋漓的联语到临终遗笔,都让人感觉到生命的慈悲和爱。慎之生前也说过,看弘一的字想哭,一个生命的波动 示意能够让另一生命以泪相酬,这是何等的正觉完善。

   我喜欢福建的山水,我相信山水的精灵仍在呵护我们、安慰我们。

   【三代人在为一个人写传】

   因缘际会,我决意离开消磨人的都市,卜居乡下,调养身体,看云发呆。我在南国高原,整日曝晒于阳光下。端庄地站立在阳光里该有多好,篷松地飘散 在惊风中该有多好。一天接受的阳光相当于在都市里一年的收获吧。迟到的中年投荒,因为身体生理对都市的厌倦把自己交给了乡野。当然,乡村并非桃花源。每到 赶集日,看到辛苦一生仍在劳作的老农们,看到他们因陋就简地在江湖医生那里治疗牙病、眼病、关节病等,就知道他们一代代努力的方向:城市化、现代化,今天 仍是他们可望不可即的目标;而国家社会的现代要素,文教卫公检法等公共服务产品,有时与其说是服务于他们,不如说是诱惑和收割。在这样远远追赶式的生存学 习中,他们没有积累,没有创造,没有个性,没有自信。他们的幸福只能存在于差序格局里半径最小的一格亲友圈中。

   我能理解今天的农民何以连一个茅厕都盖不好,也能理解他们任由村庄成为垃圾场。龚自珍也理解了一些问题,“中年才子躭丝竹,俭岁高人厌薜萝”, 那已是农耕文明的晚期了,而他眼里仍多是同类。直到今天,我们华文化的全体子民仍未找到安身的生存方式。在龚自珍之前,大唐帝国的诗人更少圣贤之心,诗人 说,他只对风、云、雨、电感兴趣,他需要的是聆听天籁,是感觉自然与身体的碰撞。这对今天的我们显然是奢侈了。帝国的才人们不需要创造即可享受,不需要付 出即可体验。今天的中国人却得从头开始,从蒙昧中开始生命的全部演进史。

   这种最可痛惜的生存状态,让人坐忘的山水仍不能给予全部的轻松。一如年轻的朋友“骇”过之后仍无路可走。良园虽好,非久居之地。中国之大,何处 能安下我们的身心?作为中国人,我知道我们的历史有着三五年即“海县清一,寰区大定”的文化力量,也知道“一年成居,二年成邑,三年成都”的生存示范和文 明成就,但今天的中国人却跟文明的安慰遥遥无期。

   我就这样在乡下开始漫无边际的胡思乱想。2008年清明节前,少安先生找到我,说是项南的纪念亭在福建落成了,问我有无兴趣去看看。我当然有兴 趣,只是未能成行。我知道这一盛事凝结着夏蒙先生的心血,这个有历史感的同龄人很早就为项南记录、保存了不少影像资料。项南去世后,夏蒙更是多方奔走,向 人们介绍一个共产党人的人格成就,最终使这个共产党人走进了中国史。从饶宗颐、潘主兰,到陈建霖,到夏蒙、胡少安,这老中青三代人在为一个人写传,又是在 延续中国文化,还原中国文化的本来面目,表达中国文化的当代品格。

   一两个贤臣廉吏挽救不了一个王朝,但对特定时空中的黎民百姓来说,他们生存的改善往往依赖于前者。这是我们文明至今的事实。

   当少安先生邀请我再去福建做神仙游时,已是深秋了。我跟几位前辈、朋友坐车到连城,参观了纪念项南的碑亭。碑亭在冠豸山上,由新加坡华侨李陆大 先生捐资兴建,陈建霖先生设计,汉唐风格。大理石的碑石上刻着赵朴初的《项南同志哀辞》,据说是赵朴老在听说项南去世后书写的,“四十三年前,与君初相 识。意态惊英发,言辞喜真挚……”200多字一气呵成,神完气足。项南生前喜欢王冕的诗“不要人夸颜色好,只留清气满乾坤”。纪念项南的“清气亭”三个 字,是国学大家饶宗颐先生书写。至于亭柱上的楹联,出自已故大书法家潘主兰之手。 我们在碑亭间流连,似乎跟文明史的某种东西相惜相恋。起项南于九泉,他一定对历史的这种厚爱稍感宽慰。

   【自称武夷山“狗官”的那个人】

   为项南痛哭的非止一人。10年前,项南病逝的消息传到福建,有一个人正在车上,他叫司机停车,自己下车后对着北方,双膝跪地,痛哭失声,司机劝阻半天而不能止。

   这个人就是陈建霖。少安一再向我推荐,希望我能会会这个奇人。据少安介绍,这个人是武夷山的大功臣,自称“狗官”,一条“看山狗”,谁要破坏武 夷山,谁要在山上砍树,他就咬谁。陈建霖一辈子都在武夷山生活,只要在武夷山,他就每天骑车几十公里上班。他还徒步走遍了武夷,山上没有他不熟悉的地方。 从“文革”到1980年代开放、1990年代的经济大建设,陈都为保护武夷山的树木耗尽精神。自1980年代起,陈建霖就是作家记者们的好素材,像徐刚的 《伐木者,醒来》中就写到了陈建霖。

   这么一个名人仍窝在武夷山。少安说,不要以为陈建霖只是别人笔下的对象,外人都以为他只是一个类似义务护林工一样的公务员,一个有点儿偏执的退 休老人。实际上,他也是一个创造性的天才,书画、木刻、设计,样样来得。甚至不要以为他只是地方上的名士奇才,他的资讯并不短缺,读书多,对时政同样有及 时性的关注。陈的交往也广,从国家领导人、文化名流,到贩夫走卒,他都有好朋友。这让我对陈建霖有着长久的猜想,他算哪一类人:行动力强的艺术家、艺术天 分高的公务员、山中国士、对富贵有着另类性格的土财主、愤世嫉俗者、怀才不遇者、名士、英雄…… 

  第一次到福建因缘不够,与陈建霖失之交臂。这一次少安做足了准备,并出人意料地把郑仲兵、李洪林诸公拉上,我从福州赶到厦门跟郑老师会合,真是意外之喜。我们在厦门逗留半天,一起上武夷山。

   晚上的武夷山,不算寒冷却也凉得可以。在机场出口,看到少安跟人打招呼,想到这就是陈建霖,不觉莞尔。陈的长相太像丁聪笔下的人了,只是小丁漫 画到了陈建霖的头脸,使这个退休的老人显示着一种奇气、拗气。他已经68岁的人了,比郑仲兵老师只小一岁,但显然他的身体要比郑老师好得多。

   陈建霖把我们接到宾馆休息,一路上充当导游。陈的说话极快,像没经过脑子,随时随地随人的问话脱口而出。他的声音高亢,中气十足中又显然受过伤 害,一种自残式的伤害,一种内心经历过极多极大隐痛的结果,但凄凉中绝不雅驯,而有一种冷眼向洋且占有式的决绝,一种最高判决式的苍茫。他说城市街道,说 领导人一级保护的待遇,说题词者与造假者共创的面子和谐。这个孤独的老人像雅典的苏格拉底,似乎只有不停地言说才能宣泄他的孤愤,才能让只揭开了冰山一角 的真相留住。

   第二天,陈建霖接着做我们的导游。听讲他的经历,在最黑暗的日子里他开始的孤军奋战,跟时流抗争。破四旧、毁文物的时候,他想办法从农民、工人 手里,从工地上把石碑、牌坊、石龟、佛像等抢救下来。毁林的时候,他向农民、村干部、政府官员哀求、下跪,能救一棵树就救一棵树。他求一个农民手下留情的 故事广为流传,身上仅有的5元钱不够,又跑回家拿出60元给农民,只是为救一棵松树。 

  这样的成就当然有限。他亲眼见过无数的四五人合抱才抱得住的百年、千年樟树,今天只剩下几棵了。说起他年轻时眼中的武夷山,陈建霖几乎只剩下感 叹。1980年代,当时的地方政府要盖大楼,嫌政府大院里一棵900岁高龄的大樟树碍事,决定砍伐。陈建霖疯了一样四处告状、求援,为树请命,并拉来建筑 大师杨廷宝帮忙。我们这次参观了这棵大樟树,高大苍劲,树冠宽阔,其绿荫足以覆盖五个篮球场,成百上千只小鸟在上面嬉戏、鸣叫。 

  因为这种几十年间的社会破坏,原来可以走船逆流的九曲溪水已经浅得可以,只能划竹筏顺流了。但是,陈一生与武夷同在,他有限的努力仍结出了可观 的果实。自1980年代以来,以旅游为中心目标的地方政府开始了对武夷山的开发,而作为武夷山景区管委会的基建科长,陈建霖有了用武之地。他设计了不少旅 游路线,把武夷山变成了一个园林景区。而许多材料,都来自于他当年的收集…… 

  20多年前,项南也为陈建霖感动过。当时的武夷山像天生丽质的仙子,任由社会上作践,以至于项南学会了陈建霖的巧言,去劝说农民,不要再砍树 了,树就是大王峰的衣服,你砍了树就是把人家的裤头扒了。由此可见当年的蛮化,而今大王峰附近的山水如园林,远近皆可观,远观山川之秀,近看人文匠心。这 一切,都跟陈建霖有关。

   我以为陈建霖做基建时是他一生中最舒心的日子,问时得到的回答却不是。陈一生没有舒心过,他对武夷山的现状是不满意的。他保护了一辈子的武夷 山,但武夷山却被他们“弄成这个样子”。如今,除了黄岗山一带的自然保护区还有原始森林的风貌外,其他地方,已不能用森林相称了。山上虽然还有树木,但合 抱之木已寥寥可数。陈建霖说:“就算是砍一半留一半也好呀,可他们实行三光政策,砍得精光!”虽然我们眼中的武夷算得上山清水秀,而且武夷山已被联合国批 准为世界自然遗产和文化遗产,但善言的陈建霖说:“全世界都在走后门!”

   的确,陈建霖的善言给每一个接触他的人都留下深刻的印象。这种善言不是乖巧,而是幽默、辛辣的讽刺,含泪的笑。据说他当年就把项南说笑了,项南 无可奈何地批评他:你这个人,就是嘴快。他为此得罪了不少人,甚至上级或中央来人时,会有官员提前把他“监护”起来,以免他向人告状。我们能想象陈建霖经 历了这么多,而出口愤激又幽默的原因。陈建霖也把我们说笑了,一向方正、清严、不苟言笑的李洪林老人被陈建霖说得开怀。而一生愁苦、命蹇的郑仲兵也被陈建 霖引发,童心十足。 

  陈建霖说每个北京人都是一个小吸尘器,他欢迎大家来武夷山新陈代谢。看着陈建霖上下坡行走如飞,我问他检查身体有什么高指标。陈答,什么都不 高,就是工资高了。原来他的基本工资多年都在500元左右,退休之后反而有所增高。陈在前面带我们逛景区,他接一电话,答之:“哦,我在哪里啊,我在太平 间啊,你要过来吗?”这样的话几乎把我们笑坏了。路过一处房地产项目,看着三四层高的独栋别墅,陈建霖说,犹太人居住点。经他一说,我们明白过来,可不是 吗,中产阶级或富豪们的休闲豪宅栋栋挨在一起,跟山水完全不协调,倒像是示众的材料和受监控的对象。

   陈是性情中人,杨继绳的大著《墓碑》出版不久,他看了一晚上而多次流泪;但白天仍坚持陪我们。陈又是目高于顶放言无忌的。当年项南到武夷山,拍马者请项公写字,陈当面指责,并说项南非书家;到项南倒霉时,陈预感有领导要来把项南的题字毁掉,而提前藏好,果然如是。

   对我们来说,陈是朋友,是英雄战士,是艺术家,是知识分子,更是神仙。我们去陈家,看他的书画作品、木刻作品和收藏,那是真正的文化、历史和中 国啊,那么多的东西几十年间就与陈建霖为伴,相依为命,那些东西连同他的盆景,可以做一个私人博物馆而有余。我们也算是有过阅历的,李洪林、郑仲兵、胡少 安等先生更见过不少好东西,但在陈建霖的作品和收藏面前,只能无言地感叹。许多作品,都是陈建霖在孤独中做出来了,他看到一块石头捡回来,用几天时间刻出 一个实用又美观的面盆,一块木头在他的手下就是仕女、观音等美好的象征,一棵树根则变成了达摩、孤僧……当他的同龄人多在紧跟时代的时候,当人们多在战天 斗地、发财致富、追求社会成功的时候,陈像一个集英雄和艺术心性一身的神灵,静观时代和世人的迁移,默默地为同胞、为世界创造并保存了美好的事物,创造并 保存了天人价值。他从未想过把一生的所有拿出来变现,他是淡泊的。给他几捆钱扰乱他的心性和生活,不如与他安静地在武夷山上喝上半天茶。他的享受就是在武 夷山上喝茶、聊天、读书,他恋恋不已的是武夷山水。

   【项南、陈建霖的价值示范】

   尽管那么多的记者、作家写了陈建霖,但像历史一样公正地还原他的人并不多;如同今天的中国对项南、任仲夷等人的态度一样。历史正义和文明正义还 未全面现身。李洪林的感慨是对的,陈建霖的意义远非一个环保者一个文化人一个公务员所能概括得了。陈的人生成就可能需要后来者不断地发掘和明认。正像张謇 跟南通的关系、卢作孚跟北碚的关系一样,陈建霖的起点和条件虽低,却也以一生的努力印证了个人与地理的关系。按传统文史学者们的笔法,人们纪传陈建霖,将 称其“陈武夷建霖先生”。这个人间的神仙,如果有墓志,那应该是可以慰人慰己的,比如,“命乖粗完一生事,无愧身伴武夷灵”。

   我相信正是有这些人的存在和相互认知,他们的人生才在最孤绝中也有着安慰。我们经常为某些人惋惜,说他没有活过漫漫长夜。但实际上,中国文化从 未以类似末日审判的尺度来评判人生。新天新地的神话扫荡了前人的历史和芸芸众生的意义,人人以为只有活好今天、活在“明天更美好”的时代才值得。今天的中 国人甚至多以活一天享受文明的新生活为荣:如果新的技术、新的享受、新的政治生态还未来到就倒下了,那真是死不瞑目;如果以现时的财富、权贵、名声等尺度 来评判而不能及格,那真是人生的失败。

   但文化中国从未丧失它的品质,在社会衰败面前,中国的文化人、贤良大臣、山中野夫,仍以自身的光热温暖了世人。我的福建之行见证了社会转型中的 价值示范,这种社会转型,有许多称呼,乱世、道德失衡、价值失序,很多人以为这种时代的人生就是随波逐流,就是人云亦云。但夏蒙、胡少安、陈建霖们却示范 了道理、礼仪和一种永恒的历史价值。无论是项南纪念碑亭,还是武夷山的陈建霖足迹,还是潘主兰的书法艺术,都是民间的力量显示了当代弥足珍贵的文明。礼失 掉了,文明不见了,请以文明来说服人,这些民间力量就是文明,就是礼仪。

   我相信那些离我们而去的孤苦的中国人有着至上的尊严,他们对自己的人生也有着自觉,如项南、任仲夷……我相信他们走得安详,一如潘主兰为项南写下的挽联:天地有正气,江山不夕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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