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湄公河上的枪声

时间:2011-10-22 10:32:42  来源:南都周刊  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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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年10月14日,泰国警方在清盛港武装护航。

记者_ 周鹏 云南西双版纳报道

跑了13年船的“黔云9号”船长江鸣面容哀愁地说,“我们曾经战胜了无数艰难险阻,让这条江从原始河道,一天天变成繁荣的黄金水道,但这一切也许都要结束了”。

江鸣说的黄金水道就是澜沧江—湄公河流域,其上端位于云南西双版纳边境的关累港,途经缅甸、老挝两国后,与泰国北部清盛县的清盛港构成一段长约260公里的国际内河航道。常年有超过50艘300吨级左右的中国货船频繁往返于河道两端。

在汽笛声声、马达轰鸣之中,江鸣和他的船员干着一份危险的工作,时刻面临着常人难以想象的种种陷阱:从江水、岩石、毒虫、钢缆、木板,到武装分子的刺刀、冲锋枪,甚至火箭弹。

现在,他们更是深刻体会到危险正在袭来:10月5日,“玉兴8号”及同行的中国籍货船“华平号”,在湄公河“金三角”水域遭遇枪击,搭载的13名中 国船员全部失踪。此后数日,船员遗体被陆续发现。截至10月14日,确认中国船员12人遇难,1人失踪。据初步调查,两艘商船在发生枪击前被不明武装人员 劫持。其中“华平号”的船长就是江鸣的舅舅——黄勇。

枪杀事件发生后,澜沧江—湄公河上的船夫们,无人敢再冒险航行,黄金水道已经瞬间失去了活力。

比江鸣更早前来拓荒的陈华,与江鸣一样,生活在恐惧之中。过去十九年中,他见证了这条河道日益兴盛的全部历程,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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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景洪关累港,一名船员在船头休息。事件发生后,不少船员决定辞职。

开辟航道

与所有饱受风吹日晒之苦的船员一样,陈华浑身黝黑,白发爬满了这个49岁的矮胖男人的两鬓。

1990年,为促进边境贸易,中缅两国政府组建了联合考察组,先后两次乘船对澜沧江—湄公河航道进行了试航。尽管水流曲折多变,沿途礁石密布,但考 察证明这条河道具有成为国际航运的条件。以此为起点,开发澜沧江—湄公河航道的序幕便缓缓揭开了。两年后,中国与老挝河道实现了临时通航。

2000年,中、老、缅、泰四国政府签署了“澜沧江—湄公河”国际通航协定。在这段千百年来只有简陋渔船出没的寂静河道上,随即传出了沿岸各国船舶的汽笛声。

陈华在1992年就成为了澜沧江上一艘货船的水手。在这之前,他是云南绥江县航运公司一艘小客船的大副,每月只能挣一百多元的微薄工资。在1990 年代云南开发澜沧江的背景下,他和散布在云南、贵州、四川等省的船员,陆续来到了这条陌生的河道。时至今日,他们构成了这条河道上船长、大副之类高级技术 人员的主力团队。

离开家乡是陈华一生的转折点,留守老家的妻子在两年后离开了他。从此,他的命运便跟澜沧江的起伏融为一体。

中国海事部门2010年制订的《澜沧江——湄公河景洪港至清盛段航行参考图》一书中,对这段三百余公里的航道如是形容,“滩多、流急、航道弯、窄、浅、险,碍航礁石密布等自然特点……船舶触礁、搁浅事故时有发生”。

只要船舶起航,船上所有人都需要时刻绷紧神经。在两岸山林和杂草荒滩间,曲折河道中矗立的铅灰色礁石、翻滚奔涌的杂乱水浪、不时出现的“S”形乃至“V”形弯道,意味着危机会随时扑面而来。

1995年,34岁的古光在也加入澜沧江船员的大家庭。这位此前跑遍长江上下游所有能通航的河流的老手,却在澜沧江—湄公河河道屡屡遭遇搁浅、触礁的打击。在他的回忆里,这条河道中没有任何一条船逃脱过相似的折磨。古光在形容早年的航线“是用船撞出来的”。

在景洪港海事局办公楼展示栏上,张贴着从1997年到2002年间发生的5起事故的警示照片,发生于1997年9月的一起沉船事故直接导致四名船员殒命。

在2002年至2004年间,中国政府曾出资500万美元对原始河道进行过整治,但时至今日,这段河道依然让最有经验的船长也不敢掉以轻心。

成为船长是每一名船员的梦想,这意味着更高的薪水和同行的尊敬。但在此之前,每个人都要经过先当水手、二副、大副的漫长阶段。陈华说,如果是刚入行新手,即便费尽心思地学习也要花六七年甚至更长时间才能成为船长。

“这个行业没有诀窍”,陈华说,只有将山形地势、河水流速、水深水浅、礁石位置这些特点烂熟于胸后,才能坐上船长的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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滞留泰国的首批船队回到关累港。摄影_周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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澜沧江船员为每一位死难者垒了沙丘,燃香焚纸缅怀。摄影_周鹏

黄金时期

陈华到澜沧江后上的第一条船名叫“澜沧号”,这是当时才组建不久的国营思茅航运公司的一艘货船。上世纪九十年代中期之前,在中国和老挝两国的河道 上,这艘150吨的货船已是庞然大物,从它身旁经过的货船大多只有五六十吨。在那个时期,河道上总共只有十来条货船。从思茅运往老挝会晒港的建筑材料和少 量日用百货,是河道上唯一的物资。

变换工作环境给陈华带来的最大收获是收入猛增——每个月只需跑上一两趟船,他就能拿到近两千元的薪水。

与此同时,航道上的货物也增加了新的品种,中国出产的水果、大蒜、服装开始通过澜沧江—湄公河航道大量流向国外。

1996年年底,年吞吐量为5万吨的关累港码头一期工程投入运行,澜沧江—湄公河上的货船开始在此装卸货物。此时,中国货船已经可以在缅甸、泰国政府默许下沿途靠港装卸物资,而清甜可口的东南亚水果——龙眼,以及木材、饮料、食用油从此陆续开始被载回中国。

1998年泰国曼谷举办亚运会前,澜沧江—湄公河航道迎来了它的航运黄金时期。在陈华印象中,当时所有中国货船都有接不完的货运订单。船少货多的状 况让航运费用一路飙升,思茅和清盛两港间每吨物资的货运费一度高达四五百元。高额利润引来了更多淘金客,航道上的货船数量此时已翻了一倍以上。

而这时陈华、古光在原先所在的国营航运公司却因为经营不善、企业改制而气息奄奄。不断下水的私营货船开始成为这条航道上新的主宰者。船东们用更高的报酬吸纳了这批澜沧江—湄公河的开拓者。

繁荣的航运并没有消除河道的重重险阻。1994年到澜沧江的重庆人郑光宇说,在中国政府整治河道前,出行的中国货船只有一半能按时返航,“另外一半不是触礁就是搁浅”。

一无所有的郑光宇在江上跑了五年船后,发现了恶劣环境背后的商机。当陈华、古光在为每月三四千元的收入感到满足时,郑光宇在1999年东拼西凑地筹集了一笔钱,在关累沿岸港附近开了一间船舶维修厂。

那些被礁石撞得残破不堪的货船给这个年轻人带来了滚滚财源——2007年,郑光宇又成为了一艘价值七十万元的货船船东。这一年,他才刚满30岁。

此时河道的航行条件已经有所改观,早前的小船已被长约45米、宽约7米、吨级在300吨左右的货船全面取代。

江上风险

过去多年时间里,这种尾部耸立着两层船舱的货船就是澜沧江船员们浮动的家。两米多高的货舱甲板之上,船舱由驾驶舱、轮机房和只有三四平方米的船员卧室、厨房、卫生间分隔而成。船长、大副、轮机员、水手在内的六七名船员常年在此操劳休憩。

在这个由钢铁构成的狭小空间里,连走路都需要处处小心。这些船只在船舱附近竖起护栏,而占据2/3以上面积的货舱甲板四周则空无一物。稍不留神,船员就会坠入江水之中——这样的事在船只触礁或者搁浅时并不罕见。

疾病是船员们面临的另一挑战。陈华说,江上的寒气让所有30岁以上的船员都患有风湿。作为患者之一,只要天气一发生变化,陈华的四肢关节就会酸痛不已。

被蚊虫叮咬后导致的疟疾也是船员中的多发病——十多年前,古光在的一位朋友正因此丧命。

最让船员们心惊胆战的是一项被他们称为“绞滩”的工作——在逆流而上途经难以前行的河段时,船只需要暂时靠岸,除了船长在驾驶室控制舵机外,所有船 员都要跳到岸上,像纤夫一样将一端缠绕在船头圆柱形绞滩机上的粗重钢缆拉拽到数十乃至上百米开外,将另一端固定在大树、岩石上,然后转动绞滩机收缩钢缆, 为船只提供前行拉力。有的时候,船员一天需要绞滩七八次之多。

如果不能很好地控制力度和方向,紧绷着的钢缆随时会被拉断,然后像鞭子般四处乱抽。一旦抽到人身上,轻则断骨伤筋,重则当场丧命。多年来已有不少船员深受其害。

在涉水拉钢缆时,浅滩中饥饿的蚂蟥常爬满他们的双腿,这是船员们最痛恨的事情。

漂泊的生活

风雨同舟的悲欢经历能很容易让船员们建立起深厚情谊。大多数只有初中甚至小学文化的船员喜欢以直接的方式表达感情,紧张航行时他们会因为伙伴的失误而生气怒吼,而忙碌之后,他们又会开只有最好的朋友才会开的玩笑。

不用开船的枯燥时间里,酒精是大多数澜沧江船员的忠实朋友。被戏称为“酒哥”的陈华这个时候常常整天酒不离手。少言寡语的他能独自一人静静地从早晨慢慢喝到晚上。一箱24罐啤酒,有时甚至不够他的一天所需。

所有朋友都对此毫无办法,他们私下猜测这是陈华婚姻破碎和此后恋爱一再失败后的自我麻醉。除了船员圈子,陈华与外界几乎没有联系。

“除了在澜沧江上开船,我什么也不会”,吕荣华形容自己是一个“没有退路的人”。对船长、大副这类需要花数年时间熟悉航道后才能上岗的人员,变化工 作环境意味着此前积累的经验将毫无用处。澜沧江船员中,四五十岁的人多年来一直占据着这些关键岗位。在征服难以想象的江河险阻之后,他们也被时间的河流所 征服。

只有少数女性有勇气进入这个男人的世界,她们大多是已婚船员的妻子。在澜沧江—湄公河的艰险航道中,船上唯一适合她们的岗位只有厨房。

“这帮男人很勇敢,但需要女人来管一管”,47岁的李子英这样形容她的伙伴们。她是最早成为澜沧江船员的女性之一,跟随丈夫郭祥云在这条河道上漂泊 了十年之久,遭遇过触礁、摔伤,甚至因缆绳脱落而半夜睡在飘荡船上这类奇遇后,她像身边的男人们一样有直爽乐观的性格。去年到现在,这位勇敢的女性甚至已 经在境外跟武装分子打过了四次照面。

数年前,李子英曾经怒抽过一位对女人不忠的船员耳光。一个残酷的现实是,澜沧江船员有着远高于外界的离婚率。一位船长估计已婚船员中有20%以上的人有过离婚经历。这位33岁的船长也在数年前离了婚。他说,常年在江上跑船是家庭破碎最重要的诱因。

李子英对给全家人提供衣食住行的澜沧江心存感激,但她并不希望正在四川老家读书的儿子子承父业。除了船员面临的种种危险,她还担心儿子一旦上船,会碰到找不到女朋友的困难。这样的意愿在年长船员中几乎已经成为共识。

如果只是为船东打工的话,船员面临的巨大危险并不能给他们带来正比回报。即便陈华、古光在这样的资深船长,现在的月薪大多只有五千元左右。但郑光宇说,如果业务多,一艘货船一年能产生数十万的纯利润。

怎样成为船东,这是船员圈子里经久不衰的话题。

很少有人像陈华那样活在酒精和孤独里,大多数人都在为自己的财富梦想努力。在澜沧江—湄公河的激流险滩中搏击十三年后,江鸣和几位好朋友合伙在去年 买下了一艘二手货船。为此,他们每个人都背负了数十万欠债。像城市里的“房奴”一样,这些人也有一个圈子里的称谓——“船奴”。

像河道上其他合伙买船的大多数船东一样,这帮伙计每个人都在船上有自己的职务。十年以上的航运经验和深厚交情,让他们坚信这是一个黄金组合。年富力强的江鸣被伙伴们推选为船长,“兄弟们把身家性命都押在这条河道上,我做梦都在想着怎么带领大伙挣钱”,他说。

但这个雄心勃勃的船东现在已经陷入近乎绝望的境地。

恐怖的“检查”

几乎每个船东都给他们的货船冠以了一个与财富和平安密切相关的名字。10月5日被劫杀的两条船,一艘叫“玉兴8号”,一艘叫“华平号”。后者的船长黄勇正是江鸣的舅舅。

这是江鸣在这条航道上失去了第二位亲人——8年前,江鸣的表哥,同为澜沧江船员的黄成军曾因翻船事故而殒命。

在从湄公河泰国水域被打捞上岸时,黄勇尸体双手被铐,腹部有两处枪伤,眼睛和口鼻缠有胶带。惨案发生后,滞留清盛港的中国船员都参与了死者遗体打捞工作。“西定8号”船东张亮明是其中之一。在目睹过死者惨状后,他坚信死难者“都是被虐待后枪杀的”。

张亮明描述,在已经找到的12名中国死难船员身上,人人都有被虐杀的刀痕弹孔。除了枪击外,有船员还遭受过割舌等诸多非人折磨。

一位事后将“玉兴8号”从事发水域开到清盛港的船员告诉张亮明,这艘船的驾驶室地板被警察铺了两床棉被,“血都吸不完”。

多数船员认同的说法是,2009年开始,中国货船偶尔会遭遇境外不明身份武装分子的“检查”。到2010年下半年时,“检查”开始频频发生。这种没 有任何船员知道真实目的的“检查”,大多发生在缅甸和老挝航道间被船员称为从“三棵石”到“孟喜滩”,长不过20公里的一段河道上。

陈华、古光在都记得,2009年2月18日,还发生过另外一起中国船员被枪击致死事件。当时四艘中国船驶经这段航道时,突然有人用乱枪对船只进行扫射。其中一艘名叫“中油1号”的货船船员被乱枪打死。

古光在所在的“宝寿号”至今还留着被枪击的痕迹——一颗子弹击穿轮机房正面铁板后,穿过轮机员值班位子上方,在房内另一侧的铁板上留下了凹痕。

另外一艘“盛达号”也被子弹击中,而它正是“玉兴8号”早先的名字。它是唯一一艘两次都未躲过枪击事件的船只,“就像被施加过邪恶咒语一样。”

今年4月和9月,船员陆学成所在的“载鑫号”货船在“孟喜滩”一带接连遭受了两次拦截。

第一次“载鑫号”正装载着50吨板栗,两艘快艇突然驶到货船一侧,艇上手持冲锋枪、手枪、火箭筒的武装分子挥手示意船只靠岸。随后六七名身着便装, 脚穿高帮解放鞋甚至拖鞋的武装分子便登船,在将全部船员赶到船头后,对“载鑫号”上上下下做了“检查”。半小时后,这些人便下船离去。

绝大多数中国货船都遭遇过类似的“检查”。武装分子登船后将船员全部驱赶到船头抱头蹲下,从不向船员表明身份。他们有时空手而归,有时候又会拿走船员的现金、手机,甚至是大米、面条、食用油等钱物。

武装分子的火箭弹被船员们称为“芭蕉花”,是足以击沉货船的危险武器。一位早年当过兵的船员说,武装分子武器装备的规格超过了普通边防军。

9月21日下午4点左右,在孟喜滩上游一公里处,三艘快艇再次截停了这艘货船。

三名手持冲锋枪、一名手持火箭弹的人旋即登船,其中一名会说中文的人对船员说,他们在被缅甸政府军攻打逃离时,有一艘来不及逃跑的快艇被扣。“他们打算让一艘快艇躲在政府军看不到的‘载鑫号’一侧,去把快艇抢回来”。

在押着“载鑫号”行驶了一百多米后,四名武装分子跳上躲在一旁的快艇疾驰而去。

惊魂未定的“载鑫号”船员重新恢复了驶往清盛港的航线。但在途经缅甸万崩港时,大约三十来名政府军人员持枪再次强行征用了这条可怜的船。

陆学成说,这些一身绿军装、解放鞋的士兵在船头架设两挺轻机枪、一挺重机枪和一门“小钢炮”之后,全部以战斗姿势伏在货舱甲板上。

货船被强征让陆学成第一次近距离看到了船员们口里的“土匪窝”——“孟喜滩”一带的乱石堆。

他发现,石堆间有不少搭盖着简易草棚的竹筏,在这些涨潮时能漂在水上的草棚里,尽然有大米、液化气、燃气灶、被子之类的生活物资。以往中国船员途经此处时,没人敢往此地多看一眼。如果江边有武装分子的快艇,他们都会将船速降到最低,以免货船掀起的水浪激怒对方。

几名缅军士兵登滩将这些物资搬上了“载鑫号”。在船重回万崩港后,对方随后放行货船,甚至还给船长道了谢。但陆学成认为这不过是客套而已——对方在强征货船时,曾有两人用手枪顶住船长罗建春后腰实施威胁。事后陆学成得知,缅甸政府军当天正在剿匪。

多位被“检查”过的船员说,每次被“检查”后,船员们都会向海事局、边防武警、水上公安分局等政府部门反映情况,但除了表示会上报材料外,对方从未给过船员任何答复。

“载鑫号”被劫的两周之后,中国船员被虐杀一事震惊世界。

已如惊弓之鸟的“载鑫号”船员决意辞职。10月17日前,“载鑫号”只剩下陆学成和罗建春还在等待跟船东办理交接手续。

27岁的陆学成打算办完手续后就回普洱老家种田,他说当农民“不会有危险,还能谈恋爱”。

停靠关累码头的货船上,现在已有年轻船员辞职走人。但类似陈华、古光在、江鸣这些船长和船东们别无办法,只能忐忑不安地等待事态进展。

10月16日晚上8点,几乎所有在港船员都走到了码头岸边。他们用河沙垒成13个沙丘,把印有“心想事成”、“永保平安”字句的香烛插在上面,将半麻袋钱纸散堆在一旁点燃。一位船员烧了两副扑克,他说:“弟兄们在下面寂寞了,可以打打牌。”

钱纸堆燃烧后的熊熊火光,映照着四周船员们神色凄惶的脸庞。

(应受访者要求,文中部分受访者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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